第123章逼反
流民像蝗虫一般席卷着河东全境, 连接三年的大旱, 境内早就易子而食。妇孺们因各种缘由死去, 尸体被敲骨吸髓,成了活人果腹的口粮。渐渐的,老弱被吃尽, 剩下的全是百里挑一的精壮。虽因缺乏食物而显得瘦弱,战斗力却非卫所的兵丁可比。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聪明些的人拉起了杆子, 成为了叛军,弱肉强食。
周遭几郡陈兵于边界,奋力抵抗着。然而几十万大军驻扎,对当地的农民是惨无人道的摧残。匪过如梳、官过如篦。大量的百姓因被叛军与军队连接的劫掠而饿死,以至于但凡平头正脸的女人都无人肯买, 除非……买来吃。
不愿乖乖等死的人, 又形成了一股股的流寇。前线应接不暇。河东属中原要地,越过直隶,便是京师。叛军做梦都想往京中劫掠, 直隶苦不堪言。终于,叛军冲破了边境防线,在直隶与孔彰狭路相逢。
孔彰部还是阿速卫的编制,尽管阿速卫实际上已易主, 但以孔彰在西姜王庭的受宠程度, 一千人的编制得以留存。几个边陲的卫所, 是陈朝为数不多的精锐。西姜单于伊德尔又野心勃勃, 孔彰耳濡目染,练兵极有章法。孔彰能在西姜王庭横着走,靠的从来不仅仅是脸。
平原上的阵法,只有有限的几种。孔彰选择了悍将最喜欢的锥形阵。前锋在狭窄的正面攻击,似一把尖刀,割裂了叛军松散的阵型。两翼的接触面远远多于推平的方阵。如此强行突破,非勇悍无比的将领和精锐无法使用。在此时,重骑兵何其凶残!数以万计的叛军在孔彰的铁骑下被屠杀、被践踏。一触即溃的叛军发足狂奔逃命,然而混乱的战场,一盘散沙只会是彼此踩踏的结局。
叛军头领撕心裂肺的呼喊着亲信,骑马撤退!重骑兵有重骑兵的优势,轻骑兵却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叛军的骑兵灵巧的逃跑时,孔彰没办法追。
孔彰部就如一阵飓风,把叛军刮的死伤惨重。遍地残骸的战场上,不知有多少死于孔彰的军队,有多少是死于逃亡时的踩踏。总之,猖狂一时的叛军,暂时后退蛰伏了。
被端悫圈养在公主府的小白脸,初战告捷!
京城一片哗然。天.朝上国的梦做的太久,西姜单于伊德尔孙子也装的太久,朝中的重臣们对异族是一种高高在上的轻蔑。甚至当时端悫要嫁孔彰,圣上都嫌他生的过分像胡人,不肯应允。还是晋王想拉拢孔家,方说服了父皇。可以说孔彰若不姓孔,也遇不上这份倒霉。便是如此,朝中王公也只当他空生了一张脸,并不放在心上。
这便是新旧势力之不同。陆观颐只消提“重骑兵”三个字,窦向东与管平波立刻心生警觉,而陈朝的王公们天天看着孔彰在眼前晃,都想不起重骑兵到底代表着什么。被叛军搞的焦头烂额的朝廷,忽闻大捷,欢喜之余又生出了许多别样心思。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圣上亦既是喜悦,又是担忧。孔彰如此战斗力,又与西姜单于亲密,恐难有忠心。一面下令将陆氏诰命封至正一品,封赏无数;一面暗中调度,秘密监视陆氏祖孙。
朝中隐约有了命孔彰班师回朝的声音,然而叛军岂是一次就可解决的?圣上心如明镜,知道以河东郡的模样,若想平叛,唯有屠杀。人死的差不多了,重新迁徙别处的无业流民种地,方可保几地太平。故喝止了朝中杂音,装出一副溺爱孩子的好岳父模样。
同时,孔彰捷报越多,晋王声势就越盛。太子恨的咬牙切齿,偏自家没有个这般妹夫,奈何不得。朝中那起子中伤孔彰的人,很有些是太子的党羽。太子也不由庆幸孔彰为异族,虽然圣上面上不说,心里到底有怀疑。此刻需用他平叛,自是千好万好。待到叛军荡平,再下黑话,一准能折掉晋王的臂膀。
朝中心思各异,对前线孔彰的支援倒是挺齐心。河东太近,叛军在直隶被拦截,真是险些打到了家门口。然而物资过了蠹虫的手,哪有不刮层油的?怕晋王恼怒,不肯怠慢孔彰,就问下面多要。地方官掘地三尺的收军饷,当然十分辛劳,茶钱酒钱少不得捞上两个。压力层层向下,倒霉的自然是百姓。
北方糜烂,南方赋税愈重。首先崩溃的是中南地区最为富庶的鄂州郡。今年老天赏脸,风调雨顺。眼看着熬过了青黄不接,到了五月。玉米的丰收近在眼前,蛮横的税官却如恶鬼降临。佃农自不消说,富农、小地主亦只得含泪拿着即将丰收的田地作抵押,问豪强借贷,以交税款。一郡钱粮供不起贵人挥霍,榨干鄂州后,苍梧紧跟着陷入了绝境。
月朗星稀的夜,管大伯带着妻儿与老母,狼狈的在山间奔逃。此刻夜里的豺狼虎豹,都比要账的来的温情。去岁冬天,管钊与管平波冲突受伤,借了高利贷医治。不识字的管奶奶心疼孙子,也不看契,胡乱按了手印,至此管家永无宁日。一大家子没日没夜的劳作,对佃农也毫不留情。最后把管平波父亲留下的房子与田土全卖了,才将将凑足钱赶紧还了账。还没缓过气,朝廷税官又至。早被高利贷犁过一回的管家,哪里还凑的出半个钱?刘大户洋洋得意的叫他们拿土地抵押,才被高利贷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