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衣并没有睡多久,身体实在太疼,她睡不着,索性就溜出来采药了。 将几味药草嚼烂捣碎,挤出汁液倒在捡来洗净的破碗上,夏昭衣用手绢缠成小布锤,沾上那些汁液轻轻拍打在淤青处。 风高气爽,山野的景致确然不错,比不上离岭波澜壮阔的崖顶云海,却别有迭迭的青葱嫩绿之鲜。 这么好的山水,真是糟蹋了。 “你在干什么。”钱千千抓着泥土爬上去,开口问道。 夏昭衣回头看去,伸出一只手去拉她:“来。” 钱千千借力撑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目光看到那边的破碗,旁边还有大把大把的野草。 “弄点草药疗伤,伤口有点疼。”夏昭衣回答,她两只脚的裤管都卷在膝盖上,被她涂得绿幽幽一片。 “我还以为你要逃跑呢。”钱千千在一旁坐下,说道,“你可千万别逃跑,不然会没命的。” 夏昭衣捡起小布锤,沾了沾汁液,继续拍打在那些淤肿上边。 “这样有用吗?”钱千千问道。 “效果当然不会立竿见影,慢慢来。” 钱千千点头,安静一阵,又道:“昨天晚上,我帮你干坏事了。” 夏昭衣手里的动作顿了下,看着小腿上的泥渍和草汁,柔声道:“你还小。” “我小?你也没有多大。” 夏昭衣笑了笑,朝她望去:“今年是什么年份?” “我属虎的,我应该比你大。” “宣延帝……”夏昭衣起了个头。 “你问的是这个,”钱千千皱眉,小脸蛋难过的说道,“宣延帝二十四年,可是皇帝现在都要管不好自己了,又怎么会管我们呢。” 夏昭衣心里咯噔了一下:“皇帝,管不好自己了?” “是啊,死了好多人,饿死的更多,我之前听评书先生说,易家军和北漠军都打到仄阳道了,幸好被三个什么将军给抄路打了回去。但是上百万百姓流离失所,还有人易子而食,西北六个大州几乎不能过了。” 夏昭衣面色变得青白,仄阳道一旦被破,那么往东去京兆的路将会一马平川,拿下京兆,剑指皇城,不过探囊取物。 都已经打到了这了! “这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钱千千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你好了没啊!”梁氏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不许偷懒!” “我就来!”钱千千忙叫道。 “我跟她说我肚子疼才过来的。”钱千千看着夏昭衣,“我现在得回去了,你可千万不要逃走,会被人打死的。” “我现在不会逃的。” 钱千千看了眼她小腿上面的伤口,叹了口气,起身往下坡爬去,又像是不放心,回头说道:“你藏在这里不安全,我刚才一抬头就看到你了。” “因为我也在看着你们。”夏昭衣说道。 钱千千一愣,觉得这句话听着有些怪怪的,可是一时不知道怪在哪里。 “钱千千!”梁氏又叫道。 “来了!”钱千千应道,攀着树木往下面爬去。 下山的路并不好走,泥石陡峭,杂草丛生,夏昭衣看着她攀着树木小心离开的背影,惯来冷静平淡的眼眸稍稍温和,神情也变得轻柔了。 昨晚吓走刘三娘后,她第一时间从窗户逃走,制造一个密室一点都不难,两根树枝就可以了。 然后她便跑去找这个女童,一番威胁后,女童带着她从另一边回去,做了个不在场证明。 当时她将女童吓的不轻,现在这女童却还跑来给予关怀,这份善心在这样一个人人只求自保的虎狼之穴,实属不易。 这时风向有些偏转了,夏昭衣抬头望向天色,要下雨了。 凤姨眼下真的急坏了。 屋子连排烧掉,重宜一带的习俗,在收拾废墟的时候要烧些香火,并且还要在灶台供只猪头求灶老爷原谅。 凤姨半个时辰便去叩拜一次,每次都要踩着一堆烧焦的木头进去,按照这个收拾的速度,她觉得半个月都不一定能重建好。 点了几根新香放在小壶里,凤姨于事无补的用帕子擦拭灶台上的灰,屋外一个清脆明亮的少女声音忽的响了起来。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二少爷的参汤呢!” 凤姨皱了下眉,放下帕子走了出去。 一个身着黄袄,面容秀致的少女从石桥上走来,双手插在腰间,柳眉倒竖:“都已经巳时了,你们后院这些人是吃白饭的吗?” “你听我说,怜平姑娘,”方大娘赔笑迎上,“昨晚上我们这里被姓林的那个女人给烧了,不仅灶台不能用了,那些精心准备的食材也被烧的干净。后来二少爷和大小姐来过这里,他们是知道的。”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怜平说道,“是我放火烧的这里?” “我们已经在尽力准备了,这几天人手不够,还得腾出手马上把烧掉的那排屋子收拾好重建,所以就慢了点,您多担待。”方大娘继续赔笑说道。 “真是奇了怪,我多担待,这件事情又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 怜平的脚步没有停下,眼睛四下望着,在那些女童身上多停留了阵。 后院女童本就怕她,一时间纷纷缩低脖子。 小梧更是将头整个埋在了小容背后,不敢被她看到。 一路走到被烧掉的屋子前,里面有三四个仆妇正在收拾焦木头。 “我怎么觉得你们的人又少了,”怜平打量她们,“我记得之前至少也有四十来个,刘三娘呢,怎么没见她人。” 方大娘没说话,目光朝凤姨看去。 怜平也看了过去。 “刘三娘昨天发了疯,要掐人,我让人给关起来了。”凤姨回答。 “发疯?”怜平瞪大眼睛,“好端端的刘三娘怎么会发疯,你给我说清楚了。” 凤姨心里撇了撇嘴。 也不过就是小丫鬟,还真把自己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