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怜花取针端详之际, 花满楼已经快步走到何沉光身畔,“你怎么样?”
长针入肉时剧痛难耐, 一经拔.出, 止有阵阵余痛, 还算可以忍受。何沉光疼得嘶嘶吸气,说:“现在还好。”
花满楼听她神智清明, 这才伸手拍开她穴道。他解穴的手法甚轻,堪比清风拂过, 然而就是这么几拂, 硬生生让何沉光一时顾不上恼恨王怜花下了狠手, 侧头一望花满楼,心中又隐秘地泛起一丝对这小瞎子的怜爱之情,反而令她微微一怔。好在方才那一针的剧痛不是假的,她一能行动, 立刻缩回手臂, 退后道:“我不治了。”
只是她这么一退后, 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花满楼正好错开一步, 挡在了她身前,一双本不能视物的眸子朝王怜花‘看’去。
王怜花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方才做了件过分的事, 双眼微弯、仿佛很是愉悦, “你到了我手里, 扎一针就能验得出毒在何处, 岂不知到了别人手里, 得切开皮肉验骨?”
何沉光正要说话,背后陆小凤跳下凉床走了过来,瞪着一双大眼睛,单手叉着腰越过她道:“扎一针就得去了半条命,要是真下手治,岂不是得治死人?”
王怜花微微一笑,道:“自来有病治病,没有舒服的。要想舒服,唯有没病。”
花满楼摇了摇头,道:“设若为医旧病损伤身体,以至于又染新病,医与不医,岂非没有区别?”
他这话说得温文尔雅,话风里却不太容情。王怜花不以为忤,漫不经心地睨了何沉光一眼,道:“你这一身剧毒若是不医,今天或许死不了,难保明天还能活着。”
陆小凤截口道:“那你先说要怎么个治法?”
他人半挡在前头,何沉光抬头一看,正看见他发间垂下的两道青绦随着这小凤凰说话时一晃一晃,瞧着让人手痒。她再垂眸一望自己手臂肌肤,觉得两个不错的男人挡着一个里外都是怪物的女人,当真是一幅奇景、当真是奇怪已极。当然王怜花前头说的每一句话,她一个字都不信。她这副皮囊乃是超然力量所致,要是真能用药石医治,她岂不是又白做了一世人?
她正待拒绝,王怜花先行幽幽出声道:“既然不想受苦,那就先泡上一个月的药汤。扎针是免不了的,但也只是寻常针灸。还得再吃几剂苦药,不知道这算不算受苦?”他说到最后一句时,语带调侃、眸光风流婉转,看向了何沉光。
何沉光与他视线相对,心中刻毒忽起,很想活扒了狐狸皮来看看里子是个什么馅儿。
验毒时雷声大,解毒时却雨点小,只听王怜花话里内容,并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治法,花满楼和陆小凤便齐齐朝何沉光看了过来,要等她自己拿主意。何沉光原本打算油盐不进,花满楼见她不语,脸上微现犹豫,低声道:“何姑娘,未必不可一试……”
何沉光见着他一对寒星般的盲眼,到嘴的话又说不出口了,只觉天下间唯这对眼瞎得最为动人,但管为这对眼睛泡上两天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便说:“那就试试看。”
她既答应留下来治病,王怜花也就顺势住进了花满楼这小楼里。陆小凤自然也不会走,再加上一个她,花满楼这好好的单身公寓就此热闹起来,变成了四人合租。好在这楼中厢房不少,还算勉强住得下。
当夜众人各自安顿,何沉光因为明知自己得的是死不了的不治之症,所以王怜花过晚送来内服的药当面喝完、转头就吐了,药浴也是敬谢不敏,假装泡上了半个时辰,拎了往身上抹点药汤了事,反正男女有别,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泡了没有。
次日一早,四人一起去了一趟“唐二爷”庄园里的冰窖验看女尸。众人虽然俱都心知这位二爷是唐王世子,言语间仍是称为唐二先生,贴心地继续装傻。待下了冰窖一看,就知道陆小凤先前所言非虚,就连何沉光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一世的身世必然与这不知名的毒拐子有莫大的关系——这具女尸皮肤黑紫、满是瘢痕脓肿,仅看外表,简直跟何沉光一模一样。
老唐王这位美妾显然十分受宠,自从她失踪之后,王府内应该已经闹得天翻地覆,光是听唐二言语间的焦急之意,也能觑见一两分他这位小妈的重要性。原本众人还担心这女尸的家人迟迟不能下葬闺女会生出什么乱子,谁知一问之下,这位世子爷竟已经花了重金、彻底买断了这女尸的处理权,这女子的家人已经用她的衣冠下葬立冢了。
何沉光只会杀人,不懂验尸,便在一旁束手旁观,看王怜花如何从这尸体上翻找线索。待见到这位千面公子如何对待死尸,何沉光就明白昨天他调理自己时的手法已经算是轻的了——
王怜花打开来时带好的一帘工具,内中刀枪剑戟、十八般武艺,端的是寒光闪闪,观之能将尸体卸上几千块尤不嫌多。如他这么个容貌能让人心驰神往的美少年,这样一边剖开尸体、一边解说,简直能让人不寒而栗。众人即便戴了面罩,也挡不住尸体剖开后秽气如鼻,陆小凤大呼小叫、到底没有退出去,花满楼最为镇定,只是脸色稍见苍白,唐王世子最先坚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