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光的声音,心湖大起波澜,不知怎地念头一偏,手上随之变招,原本并非为取敌人性命的一剑转而变成了杀招。千钧一发之际,他脑中只剩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
何沉光从前树敌众多、之后若要改走别路,要收拾的首尾固然少不了。今日他在此留下一人,不计此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何沉光日后都会少遇一道坎。
长剑剑尖距离周颠胸口已不盈一寸,若照此一刺,取的正是人体心脉要害。眼见剑尖即将入肉,宋青书突然感觉到身体被一股既柔和、又刚猛的力道无形中一推,手中长剑再也持握不住,朝左边偏了几寸。
周颠情急之下,人已朝右闪开,长剑就此擦着他的胳膊刺了个空!
宋青书一招使老,本欲收招,然而身上的惯性却被那股力道带得收不住势,连连朝前走了两步,这才稳住了身子。他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个眉清目朗的俊秀青年,正是张无忌!
两人甫一照面,张无忌立刻面露异色,似是实难置信,“宋师哥?”
周颠见张无忌只用掌风就逼退了宋青书,大喜道:“教主,幸亏您老人家回来啦!我就说何姑娘是躲起来了,您看!”说着一指远远站着的何沉光。
宋青书乍然再见张无忌,见他身着锦衣、束发整洁,不复当日光明顶上那般褴褛落魄,且呼吸绵长、目中神光奕奕,登时忆起他武功之高,更想起他在六大派众目睽睽之下拦腰截走何沉光的一幕。他心念电转之间,已经明白了周颠为甚么要叫张无忌作“教主”,满心不可置信——
然而张无忌只与他对视短短一瞬,目光已经随周颠的话移开,转而看向了前头。
何沉光站在原地,眼看着张无忌神色微变、眸光焦灼地朝自己望来,当真是自重活以来,再没有比这一刻更有趣的了。
张无忌身形一动、越过宋青书,焦声道:“——沉光!”
他似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何沉光平静地望着他大步走来,待他迈出第二步时,她甚至觉得他的眼圈似乎就要红了——
她既觉得荒谬,又有些愉快地想:只一“情”字这等小事,也值得世间千万男女哭哭啼啼,甚至枉送性命么?她自己干这蠢事时不自知,现下看着别人,反倒能够明白这究竟有多蠢了。
张无忌究竟没能迈出第三步去——半空中寒光一现,幽幽拦在张无忌身前。宋青书错开一步,背对着何沉光抢至他面前,冷冷道:“她是不愿见你,你还不懂么?”
周颠的回马枪比张无忌杀得早些,方才挨打时顾不上,这会儿才省起宋青书出现在此的可疑之处。他心中有了猜疑,再见宋青书行事,顿时有了无数不妙的猜想,忍不住跳起来又要向宋青书冲去!
江大友方才暂且收招,眼睛却一直盯着周颠,见状立刻也扑了过去,同周颠缠斗起来!
张无忌停住步子,顿了顿才从何沉光身上移回目光,对宋青书道:“宋师哥,你……你这是何意?”
宋青书一言不发,腕花回撩,一柄长剑破空嘶鸣、朝张无忌狠狠刺去!
张无忌脸色一凝,伸臂去格,眼睛却仍是忍不住望向何沉光,正欲说话,却见何沉光突然冲他微微笑了。
多日不见,她只是这么浅浅笑开,张无忌已觉胸口又有什么被挖了一块走,多日来的患得患失激得心头微痛。又见她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裙,唯有袄边、裙摆上绣着梅瓣点点,天光之下,照见那红梅心中金线绣成的花蕊熠熠生光,骤然想起了那一夜榻上的散碎梅花,心中又是一恸。
他分神太过,饶是武功胜于宋青书太多,仍是被后者先了一手,眼角余光只见长剑寒光掠过颈边,“嗤啦”一声裂帛声起,剑刃在他肩头拉出一痕血线!
宋青书一击得手,出招更凶更快,竟转而占了上风。何沉光从旁观战,心中反而想着宋青书大约走不过几招就要输了。她想了想,又想了想,很快就下了决定、施施然转过身去,再也不看这两人一眼,头也不回地朝石室走去。
她一边想着自己过往的愚蠢,一边一心二用地用余光数着裙角的梅瓣。只是这裙摆在她行动间如花苞盛放、又像涟漪层层打开,焉能数得清楚?
她只好转而数起自己究竟走了多少步来。果然只走出不到十步,身后已经有人追来——
她加快脚步,闪身从地宫入口下去,随手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把长剑,快步朝着莫声谷被囚的石室走去。莫声谷大约也听得很清楚上头发生了什么,一见何沉光去而复返,立刻抬起头怒瞪她道:“你又要做甚么!!!”
他脸上生胡子的地方被她剃得深浅不一,这般瞪人非但没有威慑力,反而像个花猫一样好笑。
何沉光果真也被他逗笑了。她轻笑一声,提着剑直直走进来,在莫声谷惊疑的眼神中将剑柄倒转塞进他手里。莫声谷不知道是猜到了还是没猜到,脸色慢慢涨红,怒吼道:“你想做甚么,你——你快放开我!”
石廊空间狭窄,脚步声四处回荡,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何沉光听着那脚步越来越近,听着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