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到那头。”
何沉光睁开眼睛,随口应道:“是么?”
那声音原本就只有她自己能听到,想来别人若是也能听到,恐怕要惹出大乱子。
现在,这声音正在她耳畔说:“力量完足,不可再进。”
她前两世各活了二十年,如今在这个世界也正好活到了二十年。她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究竟何处与别人不同,不然为什么世间人千万亿,唯有她能死而复生?原来这个答案早在她重生为这个世界的婴孩之前,就已经给了她。只不过直到光明顶上张无忌对她表白之时,她才想起这答案来,才重新听到、感觉到这冥冥中的声音。
她在心里对那声音说:“你怎地知道我的力量完足了?”
声音说:“是你自己心里觉得完足了。”
她恍然得悟。武道一途行到了极致,归处总是大同小异的。她想要参阅的秘笈,最后总能到手,无非是何时去取、何时去练、何时练成的区别而已。她再细细地回想,想起自己是在取得九阳真经之后,某一日突然生出这样的想法来的——正是在那之后不久,她就渐渐地练不动内功了。她本就是因执念而重生为人,这一生心中既觉得完足,武功自然不再寸进。
她睁开眼睛,对龚送说:“去取纸笔来。”
龚送虽不知何沉光要做甚么,仍是低声应了,很快将笔墨纸砚一同取来。何沉光拿过一支笔,悬腕停驻片刻,便开始慢慢地默写起来。龚送在旁磨墨伺候,越看越是心惊,忍不住道:“这是……”
何沉光道:“山中老人的武功心法,我已想通了五成。我先写下这五成予你,你自己拿回去参悟。”
龚送拿不住手里的墨,慌忙跪下道:“先生?”
何沉光道:“你野心太大,练不通九阳真经,倒不如去练个魔头的武功。霍山当年便做不了天下第一,也是中原以外不世出的武魔。我再写了乾坤大挪移的口诀给你,此法与之同练,也正相宜。只不过你的造化能到哪一步、能不能保得住我给你的东西,端看你自己。”她语声停了停,思考一阵,续道:“我给你这些东西,全是为了待我去后,让你去做这个教主。只不过这位置不在于我给不给,还是在于你自己保不保得住,你明白么?”
龚送心神剧震之下,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伏身下拜道:“先生风华正茂,何出此言?”
何沉光语气不带温度地说:“若不是时日无多,我和你说这些干甚么?耍着你好玩么?其实我走之后,任它洪水滔天,又与我有甚么干系。只不过人活于世,背信弃义的都是猪狗,总得对身后事有个交代。你放心,你日后是称王称霸也好、带着全教上下被人千刀万剐也好,我都没甚么所谓。”
龚送听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方始明白她绝非玩笑试探,不由失色。何沉光见他终于信了,便继续提点道:“将来你若是练成了一身好功夫,去打一打屠龙刀与倚天剑的主意也未尝不可。这两柄神兵中的秘密,我就一并告诉了你。这一刀一剑乃是中空的,只要拿它们互砍便能使之折断,拿到里头的秘笈。只不过里头的秘笈,未必有我给你的合适,最紧要的是里头的兵书。纵然你没有甚么光复汉家河山的大志,也不妨把这兵书托付给有志之人。”
她说到这里,自觉再无遗漏,便不再搭理龚送,转而专心地默写起心法口诀来。
偌大石室中十分安静,只有她书写时沙沙的声音。何沉光笔下不停,心中平静地想:算上这一世,我已经做了三世人了。
那声音道:“可过了三世,别人欠你的债却还没还完。”
何沉光捏着笔杆的手指一紧,充满戾气地在心中回道:“我现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有甚么债要讨?别人又欠了我甚么了?”
声音说:“情债。”
声音在她脑中徐徐展开一幅画卷。那画卷上画的是她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一步步变成了一个武功绝顶之人。这是她一直都有的执念:掌握比他人强大的力量,才能把自己的命运握在自己手里。
她上一世夭折之后,多有不甘,心中万般怨怼,有一部分也是为的不能在武学上登峰造极。而她这一世的武功虽不比上一世强,却已经坦然知足;是以这笔债,她已经在这一世悉数讨还、一笔勾销了。
但她虽然已经站在了武学一途的巅峰处,却仍是为一个人不明不白的死了。可见这世间有些力量,比武功更能杀人——
是以那声音说道:“你为情而死,他人理当以情爱偿还于你。你所爱之人,都该爱你,方算得是还了欠你的。”
何沉光听着这话,觉得当真又古怪,又好笑。她提笔蘸了蘸墨,似乎在耐心地告诉这声音、又像是在告诉自己:“我谁也不爱。何况欠我的人不是他们,他们如何能还得了?”
声音道:“这债是你的执念,不是我的执念。你说还不了,那就还不了。”
还不了又怎样?
——她一日不能讨清这债,就一日不死,再复轮回。什么时候她觉得别人还清了她的债,她就不用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