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露托的质疑是有力的。
她身为世间与财富相关的万物之起源,属于她的史诗里,有着历史从古至今的无数名字。那些都是与财富相关的名字——包括了各家商会、每一笔财富、有什么商人。
所以,普露托能够在自己的史诗之中,了解这一切。
然而她思考了足足有半个小时,把无臂者和缪可都晾在一边,到他们开始发困了,也并未发现,有什么叫“菜刀商会”的鬼东西……
要么,这不是商会,而是其他组织的化名。要么,这就是纯粹的虚构之物。她的断言,如同世界上的法则一样可靠。而问题也随之而来,这可能是他们俩为了逃避上贡编造的理由,又或者,是真的有人破坏了这场上贡。
正好,在这几天里,普露托并没有闲着。
为了调查自家饲养的财富之魂离家出走事件,她已经动用权能,在浩瀚无垠的金钱流动中,查到了一点有趣的东西。
此刻,她的直觉告诉自己,有某种淡薄的财富往来,在相连着这两件事。
于是,普露托伸出小手,向着这两位访客。
“给我几枚金舍克勒。”
“你要做什么?我们已经说过了,没钱再从你这里买到高抬贵手。”
“是啊,我们的努力已经彻底失败……”
因为总是在无人陪伴的黄金之乡里,沉溺于睡眠当中,普露托并不太擅长与人交谈,她没有解释理由,而是使用权能,将对方兜里的金舍客勒掏了出来,放在自己手中。
在常人看来只是普通钱币,但对她而言,任何钱币都是流动的。
钱币会透过无数次交易,在许多人手中辗转。
它们会参与到大大小小的买卖当中,作为世界上最沉默、最有力的观众,见证贸易的兴衰。
普露托正如自己的称号一般,能够看见每一枚钱币所经历的故事,以及与之相连的无数历史。比如说,这两位九阶的小朋友在密谋的事,以及每一场秘密的私会。
把钱币丢还给他们后,她合上了眼睑,笼住金色的瞳仁。
“你们想要呼唤不可见的至高者,向这位壳之世界的造物主,诘问你们人生的困惑。”
普露托的话,戳破了二人的夙愿。
但无臂者和缪可,都没有因此而惊讶。
“是啊。”
“你不就是知道了这一点,才来阻挠我们,还想从中牟利吗?”
普露托没有解释那些误会,没有揭露她自己的冤枉,只是如同善良的前辈,在向走入歧途的小朋友传授睿智的见解:“不可见的至高者,是不会回应你们的。”
“我们会唤醒祂的,我们有这个自信。”
“对造物主,我们的了解并不浅薄。”
普露托又说:“那只是一头恣意妄为的怪物,虽拥有凌驾一切的智慧,可怪物有自己的选择权,也许,祂只是以愚笨而单纯的方式看待世界,祂会刻意忽略你们的邀请和召唤,那是她保持愚笨和单纯的方式。”
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使得二人都眉头紧皱,一道道抬头纹正表达着他们的困惑。
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转回了正儿八经的话题。她虽然搞懂了事情的始末,是有人在嫁祸自己,但这也不是减免他们债务的理由。
反而,能有个借口躺着多收一笔钱,这种机会怎么可能放过。
普露托非常严肃地警告道:“三十一万枚金币,我必须得到,因为你们曾许下了诺言。”
回应她的,是两把高高举起的法杖。
他们本就是为了这个而来。
“但这中间有点小误会,我倒是可以多给你们一点时间,你们慢慢弄吧。”
“误会?”缪可很是困惑。
而无臂者则想得更深:“真是个好借口呢,其实,面对我们两位等同于传奇的强者,即便是你,也会避免正面交锋吧,所以才会提出这种借口。”
“随你们想。”摆了摆小手,普露托打着哈欠说道,“和你们打起来,我这小屋得破几个洞,修补也要钱的。毕竟……只要半秒时间,你俩就会变成尘埃,那就无法用你们的躯壳来填补破洞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在一霎之间,勾起了他们心中最深处的绝望感。
这句话仿佛被烙印了传奇魔法,甚至足以将肉眼所见的现实扭曲。
他们仿佛能从屋子里,残破不堪的每一面墙壁上,看见数千具惨死、变成建筑材料的人发出怨恨。也能从普露托满是补丁的破烂衣服上,看见死者曾经流动过血液的身体纤维……
这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哪怕鼓起人生中的一切勇气,对她而言,也仅是一句话即可熄灭。
“您会额外给我们多少时间?”缪可已经屈服了,她紧紧按着膝盖,维持自己身为强者的仅存自尊。
“这个嘛,没想好,反正在我去找你们之前,你们得把钱拿过来……至于我什么时候去找你们?等我想起来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