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神终于为自己赢得了一点点自由——难能可贵、且阔别许久的自由。
比安卡帮他打开了大门。
虽然善神被抓来的时候,比安卡还没有和他们认识,但从每天旅行的闲聊当中,仍然知道了一些关于这位植物魔法师的故事。他干了很多坏事,路奕讲得很清楚,而且他本人也承认得很干脆。
因此,比安卡有点抗拒,将这种四阶的人物放出来……
“如果出点什么事,你可是要负责的。”她对身后,正在研磨草药的路奕说。
“这不是有你看着嘛,你身上那么多魔法装备白捡的?”
“哎,也对……我也挺厉害的。”
善神本人,擦掉了因为重获自由而流淌的眼泪,呜咽地说:“比安卡……小姐,您如果连我这样精神力匮乏,疲劳、缺乏营养……甚至连半根法杖都没有的魔法师都看管不住……”
“行行行,我会看好你的。”
“我会非常乖巧,不会让您有达不成这个目标。”善神的老脸略显调皮地笑了笑。
靠着被路奕称之为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古怪理论,在这漫长而不见天日的牢狱生涯里,他的心态有了很大的改变。这次冒险将他放出来,纯粹是因为必须这么做。
那些从死谷里被救出来的工匠,必须得到一位植物魔法师的帮助。
他们救出了七名工匠,无一例外,都身受重伤,从表皮到内脏最深处,都被大量的死亡气息腐蚀。路奕调配的不死者的唾液,可以祛除死亡气息,但伤却都留了下来。
没有高阶治疗魔法的眼下,唯一能够依赖的,只有善神的各种神奇植物。
“主宰者的命运卡·丰饶……”
善神喃喃着,那声音满怀感动。
他颤颤巍巍地探出手,犹如虔诚无比的信徒,想要触碰宗教的至高圣物。但那并非是何等光辉耀眼、巧夺天工的圣物,而是埋在花盆里,和泥巴、蚯蚓、嫩芽在一起缠绵的卡牌。
真正的命运卡·丰饶——能赋予一切土壤无比旺盛的活力。
对植物魔法师来讲,这是前所未闻的究极至宝。
“我……我真的……可以用被它肥沃过的土壤?”
“赶紧的,要不然委托人她爹就要感染而死了。”路奕骂了一句,“看见这断腿的男人了吗?他女儿就在外头,你不想他死在这里吧?”
“我保证救活所有人。”
他得到了路奕的两克灵魂金沙支援,借此恢复了少许精神力。
那已经足够,让他将脑海回忆中的种子给创造出来了。
善神的精神力催动魔法,辅以自己的鲜血。除此之外,还加上一根带着完整毛囊的头发,只要这些条件凑齐,它就能将种子唤醒。
毛发吞噬着血,被精神力所改变。
慢慢的,毛囊变成了豌豆荚一样的植物。苍老的手指缓缓拨开它,将里面的几十粒种子洒进土壤——随后,从他口中往外蹦出了一串串浑厚的咒文。
比安卡也警惕到了最高点,这可能是某种攻击。
但善神至少像个男人,没有违背从自己喉咙中许下的诺言。结出的植物,仅是一朵朵鲜绿色的长叶,它们充满水分,滋润的如同饱食朝露,让善神本人也愕然不已。
“这就是被丰饶过的土壤……”
“能治疗吗?”
“能,虽然失去的器官、断掉的身体部位无法重新恢复,但变得健康起来毫无问题。”
善神的保证,激励了七名工匠。他们本就不抱希望,被救出来,也只是希望选个干净点的地方死……没想到,还有机会重新活下来?
“你们必须感谢这座牢狱的主宰者们,如果他们没把你们搬进来,解决敌人,那你们就将腐烂成泥巴——这不是比喻。最重要的,你们必须感谢主宰者路奕大人。”
“……啊?”路奕愣了愣。
“如果没有他调配的灵药,我是无法阻止死亡气息蔓延的,无法救赎你们。”
善神郑重其事的说完,那些叶子才被分发给了所有人。提供了足够份量的治疗植物,善神对所有人鞠了一躬,又乖乖回到属于自己的那间牢房,仿佛都成了新家。
“……还挺自觉。”
“好了,赶紧治疗委托人她爹!”
这些叶子可以对外部伤口使用,也可以吃下肚,内外都管用。
没过多久,沉默寡言的委托人她爹,名为八月的男人,似乎恢复得很好。因为即便失去了双腿、手臂无力,也仍然强撑着自己,希望爬向死者之牢的外面——无论姿势有多丑陋。
比安卡默默把他抱出去,便匆忙跑了回来。
毕竟,她和所有人一样知趣,这种时候就留给父女去体会重逢。至于那些交谈,还有女孩哀嚎的哭泣声,他们都假装没听见。
于是,到十色城之前的旅行里,路奕就看着其他几个垂死的病患,贪婪地嚼了一路草,还越嚼越精神,越嚼越涕泗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