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递了帖子邀石咏喝茶,说是想要从中劝和, 解开石咏与九阿哥之间的“误会”。
石咏摸摸后脑说:“卑职……卑职与九爷之间, 好像一直没什么误会啊!九爷若有吩咐, 卑职一定听命行事。”
八阿哥当即笑道:“这话说得极是。你看, 你们上次剑拔弩张地,一直闹到御前, 最后还不是一样开解了?那之后还不是一样相安无事?”
石咏诺诺称是, 心想“误会”真是可以解释一切啊。
这时八阿哥又开口,笑道:“见你与老九之间不存芥蒂, 我这做兄长和做长辈的,便放心了。来,饮茶,饮茶!”说着他亲手为石咏斟了茶,转脸托起自己面前的茶盅,慢慢细品。
石咏则细细打量手中器皿。八阿哥见他如此, 好奇地问道:“久闻茂行擅长赏鉴名瓷,敢问这家所用的瓷器,有什么特别的么?”
石咏并不藏拙,只看了看便肯定地道:“这个是万历官窑。万历窑出品精良,但是因为数量很多, 所以价值并不算昂贵, 东西虽好, 却并不为世人所珍藏。”
八阿哥一怔, 似乎试图辨清石咏是否话中有话, 随后一伸手,取过桌上放置着的一只空杯,翻过来一看款识,果然见是“大明万历年制”六个字。
他这才信了石咏的能耐,赞叹一番,不再绕弯子,直接问:“上次内务府拍卖人参一事我已听说了,这件差事茂行办得很漂亮,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想向茂行请教。当日同仁堂以一己之力拍下人参,自然是绝大的魄力。只是魄力之外,这财力由何而来……即便是在京里,能在片刻间调动这许多头寸的票号也不算多。但是同仁堂丝毫未凭借票号之力,着实是令人有些费解——”
石咏没想到八阿哥竟是为了问这个才邀他到此,当即太极推手推回去:“八爷,这么一点儿小钱,怎么值得您动问?”
八阿哥却紧追不舍:“的确是百思不得其解,才特地邀茂行到此。”
按说以八阿哥的身份,这点小事原本无需他亲自过问,若不是真的好奇得紧,就是替九阿哥问的。
石咏没打算刻意隐瞒,便道:“这本是女眷们的钱……”
他话音未落,已经被人打断:“这小子奸猾无比,八哥莫要听他信口胡诌!”
九阿哥不知何时也来了这茶楼上,正满脸怒气,恶狠狠地盯着石咏,“说什么女眷的钱,这全京城家眷的钱加起来都未必凑得出这个数,一家一户焉有这等实力?”
他来得急,没听明白石咏的话,以为石咏说的是“家里女眷的钱”,自然不信。再者,九阿哥对自家福晋手中究竟有多少私产全无半点概念,自是不信女人家也能聚沙成塔——四十三万两,其实并没有这么难。
“八哥何必为了弟弟,特意给这小子好脸,明着替弟弟打听他私底下的手段?或许他石家另有些来路不明的财源也未可知。”九阿哥见到兄长向他使眼色,勉强收了怒气,改了冷笑,盯着石咏。石咏反而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心想,这可真如八阿哥早先所说,乃是误会了。他石家家中一直一穷二白,直到近两年才略好些,哪里又有什么来路不明的财源?
八阿哥在一旁听着,只从袖子中抽出一方帕子,掩口轻轻咳嗽。石咏则忙忙地站起来,无奈地与九阿哥见礼。
正在此时,斜刺里突然冲过来一人,径直冲到桌前,“砰”的一声就磕下响头,高声道:“草民,草民……见过几位爷!”
此刻九阿哥已经若无其事地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至于伏在地上的人,他连看也不看,自己伸手捉了一只茶盅,伸手倒了茶水,往口中咕咚咕咚灌了一气,方才道:“如今这阿猫阿狗都能随随便便上来拜见爷了。八哥,你带出来的这些侍卫倒也宽和。”
旁边石咏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跪着的人,他辨出了这人的声音,震惊地出声:“你是……冷子兴?”
他很明显地见到伏在地上的人下颌的肌肉牵动,应当是伏在地上的时候料想无人能看见自己的表情,便偷偷笑了笑。此人随即敛了笑容,抬起头,望着石咏:“石、石……大人,好记性!”
一瞬间,石咏将他眼里的怨恨看得清清楚楚,只听他说,“石大人,这么久了,竟然还记得草民!”
八阿哥与九阿哥听见冷子兴这个名字,目光齐齐朝那人转过去:谁都记得冷子兴与石咏的恩怨。当初那次叩阍案,正是石咏验明牛足鼎的正身,戳破了冷子兴的把戏。也可以说是因为石咏,才终令冷子兴伏法,被判流配三千里,西北军前效力。当初这案子是八阿哥亲审、九阿哥旁听的,所以石咏提起这个名字,两人同时动容。
而冷子兴,也与当日在顺天府大堂上侃侃而谈的古董商人判若两人。他抬起头的那一刻,石咏吃惊不小。数年过去,冷子兴却与老了十几岁似的,一张面皮又红又黑,嘴角一抬一笑,脸上便是无数皱纹,早已不复当初那副白皙的儒商模样。更可怕的是此人右眼眼珠浑浊不堪,毫无神采,应当已是盲了。
“石大人一路财源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