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咏郑重地说:“四阿哥,此前你已将运笔之法练得很扎实,从今往后,可以多多在纸上练习。这种雪浪纸又大又托色,写字画写意画都是好的,四阿哥不妨从这种纸张开始练起,熟悉熟悉纸对水与墨的吸收,真正驾驭了纸张、水和墨的关系,才能确保你能写出好字。”
弘历一对黑白分明的眼仁盯着石咏,片刻间没说话,眼神之中,竟然有一点犹豫。
而石咏与弘历,好歹也相处了大半年了,这孩子虽然自小长在王府,比寻常五六岁的孩子更多一份心思深沉,可是他的一心一念却也瞒不过石咏。
石咏知道他心底有疑问:既然上回雍亲王见他用石板习字,开口赞了他,足见此举是得父王欢心的,到了这时又何必要换?
弘历的眉头亦微不可察地皱了皱,似是想起了刚刚离去的弘时:难道这位师父是在忌惮三哥?可这雪浪纸偏又是石咏事先就准备好了才带来的,足以证明师父早有准备,不是什么临时起意。
于是,弘历咬咬下唇,实在没忍住,开口问:“师父,这种纸很贵吧!”
石咏心想:是挺贵的,买的时候他还有点儿心疼。
然而他却开口说:“记得师父以前教过你的吗?只要你预先将怎么下笔、怎么运笔都想好了,然后集中精神,不要草率下笔,就不会轻易抛费纸张。”
“说实话,这世上的好纸多了去了,雪浪纸不过其中一种,”石咏想了想说,“只有你见识过真正好的,才知道该如何善用、如何珍惜。”
这话却不好懂,弘历望着石咏,眼睫毛一上一下地刷啊刷啊刷。
然而石咏此次却是有备而来,他早就想好了,要从小处着手,让弘历真正见识一些“好”东西。
此前他教弘历,只觉得这个弘历是个从小知道俭省的好孩子,得知雍亲王对弘历的那一番赞誉之后,他也不过认为,弘历长在王府里,难免心智早熟,晓得投其父雍亲王所好,不是什么稀罕事。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觉得,弘历的审美,可能真的有点儿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