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程死心塌地效忠杨广这件事,我其实早就有所察觉,只是一直不愿意正视,并且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效忠这样一个人。
我对丁程的选择并没有意见,之手觉得失落,可能因为我遇到的大多数人对我都十分诚恳,只有他是例外。
醉鸿渐茶楼里,子闵在等我回去,我推开茶室的门见到她的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很温暖,那颗被丁程弄得不知所措的心似乎才终于有了着落。
子闵见我一脸失落的样子,递了一杯茶到我面前问道:“怎么了?”
话中的关切之意我竟然一下就听出来了。
我摇了摇头,不由自主地就说道:“你可记得当日在京城醉鸿渐茶楼的地下,你闻到的一阵香气?”
子闵轻轻笑了一下道:“记得。”
我道:“你后来告诉我那是龙涎香,对吗?”
子闵点头道:“嗯。”
我喝了一口茶,勉强压了一下沮丧的情绪道:“那是长年随侍皇帝的人会沾上的味道。”
子闵又点了点头道:“不错。”
我将杯中的茶一口喝光了苦笑道:“青釭阁中,便有这样一人。”
子闵替我倒了一杯茶,等着我说下去。
我继续道:“他便是随侍杨广的右翊卫将军丁程。”
子闵一愣,随即道:“你今日去找的人便是他?”
我点了点头。
子闵突然握住我的胳膊道:“大哥,你没事吧?”
我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她的手,另一只手才抬起来,却瞥见她一脸担忧的神色,又放下了,只道:“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自然无事。”
子闵又不说话了,只是看着我。
我道:“他是青釭阁的人,我幼年时便做了青釭阁阁主,认识他的时候,他便是东宫侍从,跟在杨广身边,是青釭阁在宫中的内应,可是如今……”
子闵轻声插话道:“如今他却只听命于杨广?”
我苦笑着又喝了一杯茶道:“是。从前在江都,宇文智及和王世充想要我的命,若非是他,我早就死了,哪能活到今日?在青釭阁,我与对方交手时,他若出手,我也可能早就送了命。”
子闵握着我胳膊的手紧了紧又松开道:“如此说来,他其实看重大哥,不忍相害。”
我点了点头,又喝了一杯茶。
“我潜入燕王府与他遭遇,那时候就有所觉察,直到那日……你告诉我说那阵香气是龙涎香。”
子闵安慰道:“大哥,人各有志,强求不来的,大哥不必太过挂怀。”
我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搁在茶案上,垂着头道:“是我想错了,竟会以为人人都如张文苏一般。曹符走了,丁程背叛了我……不对,他根本从来没有忠于我,哪来的背叛之说?”
我哈哈一笑,抓着子闵的手道:“若修,你为什么和他们一样,也丢下我?”
子闵的手被我抓着,我很明显地感觉到子闵微微一颤。
我并没有说错什么,因为若修在我梦里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就在前几天,我甚至梦见她和我道别。
在现实世界中,她出现在我面前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更多的时候只有一个模糊的幻象,我甚至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着她渐行渐远,想要留住她,却怎么也留不住。
也许杜杀的担心是对的,我会不会真的有一天,不小心就把若修给忘了?我竟会是这样一个薄情寡义之人?我越想越难过,握着茶杯的手不住颤抖,“啪”地一声,茶杯掉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然后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我醒来的时候,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清楚,只看见西边虚掩着的窗射进几丝微弱的日光,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人。
我起身离开卧榻,在房中踱了两步,才反应过来其实我还是待在醉鸿渐的三楼茶室中,转念一想,子闵去了哪儿?
这样一想,心里突然一阵慌乱,此前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心又开始飘忽不定,脑袋晕晕乎乎的感觉随时可能倒下。
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立刻就要冲出门去找她。才打开房门,却和迎面而来的水盆撞了个正着……
子闵向后退了两步,看着被水淋了一身的我,忍不住竟抿嘴笑了起来。
她一面扶我一面道:“如此匆忙,可是有事?”
我想都没想就拉着她的手问道:“你方才去哪儿了?”
她正在忙着替我擦拭衣服沾上的水,听到这句话手突然停住,抬头看向我时眼中已是泫然。
我呆了一下,心中涌起一股歉意,对若修的歉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注意到了这个整天陪在我身边的小姑娘,开始慢慢也感受得到她的喜怒哀乐了。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若修才要离开我?
我猛地回过神来,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只问道:“我这是怎么了?”说着指了指屋中的卧榻。
子闵接着替我收拾了一下,隔了一会儿才道:“你喝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