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晓庄到镇上,不过七八里的脚程。茅易和雷连山经过了一片待熟的麦地,到了镇上。他们找了家便宜的车站旅社,胡乱洗了个澡,编呼呼睡去。
毕竟是年轻人,只消的一顿好睡,就能消去所有的疲乏。这一夜,茅易没有做梦,这是月余以来,除了酩酊大醉后的第一次。
晨风轻柔,微凉,大雾。
茅易和雷连山在车站的路边摊上,草草吃了几根油条,喝两碗豆腐脑,就再次出发。
两人一路打听,先坐上了破旧的大巴。这大巴上面,散发着让人发晕的汽油味。车子每隔一个村子,就要停上一次。因而,短短几十里路,就走了一个上午。
按雷连山的话说,这车,就是个王八壳子。里面不仅什么杂物都有,连速度,都跟王八盖子爬似的。
两人下了大巴车,又雇了个三蹦子。红色的三蹦子,年迈的司机,在高下起伏的山路上颠着,往长山的方向出发。
这三蹦子,是充电车,在崎岖的山路上,自然走得极为缓慢。这个时候,两人终于知道,什么叫乌龟爬了。不过,开车的老头就要了五块钱。五块钱,能坐趟车,又不是公交,还能再要求什么呢?!
一路上,茅易没有说什么话。一来,他心中非常疑惑,因为当地人根本就没听说过什么大荒墓。二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莫名觉得,这座山不简单,非常的不简单。
虽然,此刻的长山,正隐没在雾中,但茅易已经清晰地感觉到了这座山的气场。这周遭的气场,分明是阴柔驾驭阳刚。对山来说,单单是这个现象,就很是不寻常。
“嗡嗡嗡……嗡嗡嗡”,一通乱响之后,带着烟嗓的开车老头叹着气,嘶声说道:“前面,路断了,过不去咧!”他这沙哑的声音,就像是破锣一般,将茅易从阵阵沉思中带了出来。
前不久,刚刚下了场雨,山路冲断了,黄泥冲刷殆尽,灰黑的粪土路沟壑纵横,散发着阵阵土腥气,间或白色的岩石撒布其上。这强烈的黑白对比,似乎隐隐预示着,山中的特殊格局。
不论如何,路是已经走到了尽头,不能再开车了。
茅易和雷连山下了车,给了老头十块钱。老头似是很感激,他抬眼看了看尚且横亘在雾中的大山轮廓,那干枯的眸子,仿佛看透了晨雾,直看进了山中。他收回目光,稍稍缓了缓,沉声说道:“你们最好,能早些出来,这天一变,山里可是阴着咧!”
老头四下看看,又压低着声音,似是对这山有些敬畏:“早年里,这山里,可是有鬼引路。你们,夜里个要是看见灯笼,可千万别跟着走。”说完,他艰难地掉了车头,颠搭着三蹦子,乌龟爬也似的走了。
“易娃,山呢?”雷连山背了包,耸耸肩问道。
“在这雾后面。”
“怎么上去?”
“在别人面前,你不要叫我小名。”茅易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到处扫视,在断路前面的杂草丛里,他隐约看到了一道摩托车的车痕。
“我没……你小子,肯定有什么花花肠子。”雷连山咋呼一声,拍了茅易的后脑勺一巴掌说道。茅易的目光所至,他的目光自然也跟了过去。
“我靠,我的125怎么有人骑到这里来了……”
……
……
春夏之际,山路之上,松柏交翠,娇嫩欲滴。伴随着浓重的雾气,在山路上窣窣缓行,汗毛上也难免沾染上一层细白的露珠。那麻麻痒痒的触觉,教人心生不适。
空气湿润,幽山鸟鸣,本应是件极为惬意的事情。但这浓重的雾气,伴着阵阵土腥气,那间或阴阳怪气的鸟鸣,让人不免生出一些不安全感。两人一前一后,顺着摩托车的印子,咯吱咯吱的踩着没脚的野草,慢慢向山梁上走去。
“我说易娃,你说,这么陡的坡,那妞儿是怎么骑上去的?”雷连山喘着粗气,哼哧哼哧的说道。
这山路,一路向上,不能说太陡。但背着百八十斤的包,长途跋涉,体壮如牛的雷连山,依旧有些吃不消。
半个小时后,茅易已经想扔些东西了,但雷连山死活不同意。他不同意,可也扛不动这帆布提包了,于是,两人开始抬着包,喘着粗气往上爬。
又过了半个小时,两人只觉得精疲力尽,浑身湿透,黏腻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也不知是雾是汗。
最终,两人累极了,只能死挨着,咬牙往顶上挪。他们虽然不知道爬的是长山的什么坡,什么峰,不知道走的道到底对不对。但他们觉得,只要顺着这摩托车的印痕,总能找到去路。
突然间,摩托车的印子消失了。摩托车并不在原地,但是,车印子就这么凭空消失了。难道,有人扛着摩托车往上走不成?谁,又有这么大的力气?
茅易抬着头,使劲抹了把汗,准备四下看看。然而,雾依然很浓,看不透周边光景。此时,就连他们那被杂草遮蔽的脚底下,也有微微雾丝流动缠绕,轻轻触碰着肌体。
这浓雾,厚得就像是一顶铺天盖地的帐子。这凝重黏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