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弃远远看去,夜色里,某一处柳树下,的确是停着一辆马车。
他快步走到马车边,行了一礼,笑道:“在下苏弃,见过夫人。”
夏姬在马车里说:“苏先生不必多礼,请进车厢内谈话。”
苏弃愕然。
秦国不比赵国,风气极为传统,孤男寡女在车厢里谈话,已然是大大的不妥。更何况,对方可是安国君的妾侍!
传闻这个夏姬是韩国人,虽然夏姬在安国君的妾侍里,地位并不高,甚至可以说是最不得宠的那个。但是,到底对方可是安国君,这个王太子的妾侍,苏弃不禁有些犹豫。
瓜田李下的事情,能不做,就不做。
“先生请勿多虑,夏姬只是想求先生帮忙,此事也只有先生能帮助夏姬了。”
苏弃没办法,只好进了马车车厢。
在车厢的油灯下,夏姬的姿容清晰可辨;她的青春早已逝去,如今剩下的,只有那贵族的雍容气度。
也难怪安国君对她越来越是冷淡了。
“夫人特意找到在下,不知道在下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夏姬听说了先生不少的事情,更知道先生乃是鬼谷中人,是不世出的英才。所以,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希望能得到先生的帮助。”
苏弃隐隐猜到了几分,正色道:“夫人请说吧。是想让我帮夫人重新得到安国君的恩宠吗?”
“我早已失宠多年,所以已经习惯了。再说,这些年里,安国君他也只是宠爱华阳夫人一人,对其他姐妹尚且敷衍,何况对我……我早已经不抱希望。但是,有一个人,我不得不在乎,不得不将他找回来。还请苏先生帮我!”
苏弃心道:果然如此。
“夫人说的,可是令郎,公子异人?”
“不错。”
对方眼睛一亮,似是觉得,自己没有找错人。
苏弃暗叹一声。那公子异人他在鬼谷的时候,就已经留心过。只是,此人现在赵国邯郸,身为质子,境遇比当年做质子的安国君本人更惨,而安国君似乎也早就忘了这个儿子。
“长平之战后,赵国对秦人必然恨之入骨。而异人此时此刻,还在赵国做质子。长平之战,赵军被坑杀四十万,这种深仇大恨,赵王岂能不了了之?我怕,我真的怕他会被赵王杀死……虽然异人和我一样,并不受宠,但我还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毕竟,血浓于水,他可是我的亲骨肉啊!”
“夫人……”
苏弃刚准备拒绝,夏姬却已经流下泪水。
女人的泪水,向来叫男人难以抵挡。哪怕是一个年近四十的女人。
“此事事关重大,在下还需要好生筹划。”
“先生是答应了吗?”
苏弃正色道:“我只能尽力而为。”
夏姬郑重地道:“此处行礼不便,如果先生真的救回异人,夏姬来生结草衔环,以报先生大恩。”
……
……
回到苏府之后。
奚风问道:“主上真的要去救那个异人?”
奚风多少有些不解;而君余更是极力反对:“那异人不过是一个落魄王孙,就算救回来了,对主上又有什么好处?更何况,邯郸乃是赵墨活动最为活跃之处,尤其是长平之战后,助守长平的墨者们也死伤不少。他们个个都把白起和主上你视为仇敌,你现在去,岂不是凶多吉少?”
苏弃喝着茶,还没喝几口,君余已经摆出了一大堆的理由。
他微笑着把茶碗放下,说:“哎呀,想不到君余也开始会动脑子哩!”
“主上,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奚风也说:“主上,那些赵国墨者进入咸阳,就是为了你和白起而来。如果……”
“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但是,就算是为了我自身安危,我也得去邯郸一趟。而且,为了赎罪,我恐怕也必须要启用那颗棋子,否则,邯郸被破,恐怕又是免不了一场屠杀……”
苏弃正色道:“而且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想那些墨者做梦也想不到,他们日思夜想想要报仇的对象,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吧。”
“可是……”
就在这时,苏弃突然说道:“难道我说的话,都没用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安静下来。
……
……
此时此刻,咸阳,丞相府。
范雎端坐着,前方坐着六个黑衣人,个个都身配长剑,看上去杀气腾腾。
范雎饮了一口茶,说道:“各位这么晚,来我的府邸,到底所为何事?”
为首的一个黑衣人缓缓点头,说:“在下奉巨子之命而来,想借先生长剑一用。”
范雎看向墙壁上挂着的那柄长剑——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舞剑了。
“杀人的剑,到处都有;何必借我?”
那个人缓声道:“杀人的剑虽多,但是能杀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