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岖,枝藤遍布,沈依依一行被捆绑着双手,串成一串,跌跌撞撞地翻山越岭,过河淌水,吃了不少苦头。所幸没有走多久,他们便沿着一条遮天蔽日的小路,下到了一处山坳中。
按照时辰估算,此时天色应该快亮了,然而林中古树参天,遮住了光线,四周仍是一片黑洞洞。
进得山坳,马上有人举着火把迎了上来,他们的脸上,一应涂着绿色的草汁,看不清长相。
“今天抓了战俘?”
“是,一共八人。”
火光中,有人问着,朝着他们这边来了。
这声音听着,怎么这么熟悉?沈依依疑惑着,朝前望去。
石头亦是诧异:“那个提问的人,讲的是官话,莫非他们不是陈国人?”
不等他们得出结论,那群人已经举着火把,来到了他们面前。
火光映亮了石头等人的脸,那群绿脸人的目光,却是齐刷刷地落在了站在队伍最末端的沈依依身上。
“怎么有个女人?”
有人问道。
“对,有个女——”
回答的人话还没说完,就见为首的那人飞奔至沈依依跟前,惊讶喊道:“夫人?!”
沈依依终于辨出了这声音,试探着问:“扶留?”
“是我,是我,夫人,是我!”扶留用手使劲地抹着脸道,“为了防蚊虫,我们脸上涂了草汁。”
草汁早已干了,轻易抹不下来,扶留只得放弃,转头骂人:“你们是怎么搞的,连自己人都抓?!这是咱们小蔡将军的夫人,要是她出了事,你们就算有两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沈依依忙道:“不知者不罪,他们又不认得我。”
话虽如此,但扶留到底还是骂了一通才罢休。
他帮沈依依解了绑,问道:“夫人,您怎么会在岚山?他们又是什么人?”他一面说着,一面指向石头等人。
“他们是跟我一起的,你给他们松绑吧。”沈依依活动着手腕道,“将军呢?”
“将军马上就回来。”事涉军事计划,扶留没有详说。
沈依依把石头叫了来,对扶留道:“我们是来送军粮的,这是队长石头,你们自去交接吧。”
“军粮?!夫人,你们可真是雪中送炭了!”扶留大喜,马上命人与石头交接,分发军粮。
这支被困山坳的部队,显然已经饿了很久了,听说来了军粮,人人两眼放光,若非军纪严明,只怕就要欢呼雀跃了。
扶留安排了人手分发军粮,转头对沈依依道:“夫人,我送您去将军的营帐歇息吧。”
“好。”沈依依点头道,“你待会儿给石头他们也安排个地方休息,他们跟我一样,一整宿都在赶路,没有合眼。”
“那是自然,我办事,您放心。”扶留把沈依依送到营帐,跟守卫的兵士交代了一声,便继续去忙军粮的事了。
行军在外,营帐的布置很简单,外间摆着桌椅沙盘,里间则是一张木头床。这床一看就是临时伐木做的,有的地方连树皮都还没有剥干净,沈依依伸手抚过,仿佛看见了蔡礼那大块头蜷缩在床上的情景,忍不住就笑了。
一宿未眠,她又困又累,合衣在床上躺下,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仿佛有人在摩挲她的嘴唇,沈依依一个激灵醒过来,正对上一张墨绿色的脸,吓得她差点尖叫起来。
“别怕,是我。”朦胧的光亮中,传来了蔡礼温和而又低沉的声音,他一面说着,一面握紧了沈依依的手,“依依,别怕,是阿礼。”
一片墨绿中,依稀可见蔡礼瘦削的面颊,还有因为消瘦而突出的颧骨,他的嘴唇干到已经裂开,惟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似乎比往日更有神采。
沈依依凝神看了一会儿,忽然扑到蔡礼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阿礼!阿礼!”
分别不到月余,却仿佛已隔三秋,奇怪,在家时并没有觉得有多想念,这会儿见了面,才发现满心都是他。
蔡礼搂住沈依依,用满是胡茬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刚才扶留说你来了,我还以为是他太饿了,出现幻觉了。”
沈依依噗嗤笑出了声:“我给你们带军粮来了,这几天不会再挨饿了。”
提起军粮,蔡礼忽然变了脸,一把将她推开了:“谁允许你上山送粮的?别告诉我这是圣旨,我可不信!”
“还真就是圣旨。”沈依依重新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把秦王请缨送粮,皇上密授锦囊的事,讲了一遍。
蔡礼却没那么好糊弄:“你说皇上命你给秦王下毒,我信。可是皇上说过你把秦王毒晕后,自己上山吗?”
怎么打了几天仗,脑子都变灵活了?沈依依见糊弄不过去,只得耍赖:“我人已经在这儿了,你要找我算账,也得等仗打完再说。”
也是,来都来了,难道把她丢下山吗?蔡礼无奈地摇了摇头,另起了话题:“这批军粮也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