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府,明善堂。
蔡复勇坐在厅里,很有些不自在。
虽然晋国府和骠骑大将军府是世交,但他常年随蔡复广镇守南疆,鲜少回京,这明善堂,好像还是头一回来。
他喝了半盏茶,正想要问问晋国公怎么还不来,却见屏风后走出了窦氏来。
怎么,晋国公有事不能来,所以让老国公夫人代劳了?蔡复勇站起身来行礼:“窦夫人。”
“蔡将军,不必客气,快坐。”窦氏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扶着丫鬟的手,到椅子上坐了,“蔡将军,你为国戍守南疆,难得回一次京城,辛苦了。”
蔡复勇是蔡复广的副将,亦是有品级的将军,是以外人皆呼之为将军。
“为国忠君,应该的。窦夫人这些年未见,还是这么硬朗。”蔡复勇回应着客套话,重新落座。
窦氏担心他是武将,讲多了嫌啰嗦,于是很快进入了主题:“蔡将军,你好容易回一趟家,本不该打扰,只是事关将军府的沈氏,我们晋国府做不了主,只能请你来了。”
沈氏?怎么又是沈氏?今天这是怎么了?蔡复勇疑惑着,问道:“窦夫人说的是蔡礼媳妇?她怎么了?”
“唉,说起来真是惭愧,都怪我们家子元太惹眼,不懂得藏拙……不过年轻人太过于优秀,总是不乏爱慕者,这也正常……但沈氏毕竟已经是将军府的媳妇了,这爱慕之心太过,总是不好,蔡将军,你说是不是?”窦氏活了这把年纪,最擅长的就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三言两语间,就把沈依依描述成了一个年少怀春,爱慕世家公子的女人。这样既表明了过错在于沈依依,又不至于把情况说得太难堪,让双方尴尬。
蔡复勇头一抬,看向了窦氏:“窦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她提供了这么好的机会,难道他没听懂?赶紧借机严惩沈依依,顺便打压蔡礼,把他们夫妻俩彻底赶出将军府啊!他谋图的,不就是这个么?窦氏觉得蔡复勇太假了,开口道:“蔡将军,以我之见……”
可她才起了个头,蔡复勇就抓起茶盏,飞掷了出去,茶盏在中途掉了盖子,茶水一路淋漓,随后又撞到门上,撞了个粉碎,一片狼藉。
“以你之见?窦夫人,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这是我们将军府的事,为何要‘以你之见’?沈氏自从嫁入将军府,孝顺公婆,侍奉尊长,品行端正,温恭淑良,从未有过逾矩之举,你为什么非要朝她身上泼脏水?你说她爱慕胡枢?是你们太把自家孙子当宝贝了吧?我们家阿礼哪里不比胡枢强,沈氏瞎了眼才去爱慕你们家胡枢!”
哎哟喂,蔡复勇越说越气,蔡复广才给他下了死命令,要他把沈氏恭迎回府,他正愁修复与沈氏的关系太难,窦氏就来捣乱?这晋国府跟他有仇吧?
这种有损沈依依妇德的话要是传出去,蔡复广绝对会把账算在他头上,到时他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蔡复广不仅仅是他的兄长,更是他的上峰,万一他盛怒之下,以军规处置他,怎么办?!蔡复勇想得冷汗淋漓,掐死窦氏的心都有了。
不行,这事儿不能由着窦氏乱来,蔡复勇想着,一拍茶几,站起身来:“窦夫人,我看分明是胡枢图谋不轨,想要勾引良家妇女,这件事不能瞒着,趁着我还在京城,一定要写个折子,参胡枢一本!”
勾引良家妇女?!这顶帽子一旦扣在胡枢头上,他还怎么做官?一个监察百官的监察御史,自己却行为不端?窦氏拄着拐杖站起身来,沉下了脸:“蔡将军,你无凭无据,信口雌黄!”
“我无凭无据?你有证据吗?”蔡复勇心想,窦氏肯定不知道他做什么起家的,当年两军对垒,阵前叫骂的活儿,全是他干的。想吵架,他奉陪!
“沈氏私约子元在临江阁幽会,这算不算证据?!”窦氏认为自己占着理,特别地有气势。
“他们怎么幽会了?亲嘴儿了,还是拉手了?还是你们捉奸在床了?”蔡复勇哼道,“如果两人去一趟临江阁,就算幽会,窦夫人,现在咱们俩独处一室,算不算有奸情?”
“你你你!!!”武将讲话,都这样没遮没拦吗?!窦氏差点吓出跟顾氏一样的心脏病,捂着胸口,连拐杖都拄不稳了。
顾氏本来在内室偷听,听见蔡复勇这话,吓出一阵冷汗,好险,幸亏出面的是窦氏,不然这种风言风语传出去,晋国公非得休了她不可。
“窦夫人,管好你的嘴,要是让我听见半点对沈氏不利的言论,我一定带人来拆了晋国府!”蔡复勇抡起椅子,砸得粉碎,愤愤而去。
顾氏这时才从内室出来,扶住了窦氏:“老夫人,蔡三老爷这是中邪了吗?”
肯定是中邪了!他明明都把蔡礼逼出将军府了,这会儿却维护起沈依依来了!窦氏一想到蔡复勇刚才的话,心口还是疼得慌,连忙扶着顾氏的手坐下了。
她们不知道的是,刚抖过威风的蔡复勇,心口疼的程度,一点儿也不亚于窦氏。
妇德有亏,多好的机会,好好利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