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枢乘上马车,踏上了回晋国府的路。松烟满脸遗憾:“世子,您为了这一趟,都不惜扎金针止咳了,怎么却只跟沈大小姐说了这么几句话?太亏了。”
胡枢垂着眼帘,淡淡地道:“一辈子这么长,急什么。”
一辈子?这是要纳沈大小姐为妾,还是要金屋藏娇,收为外室?松烟琢磨着,没敢问。至于明媒正娶,他压根没朝那方面想,一个和人私奔,还撕毁了将军府婚约的女人,如果世子要娶她,只怕老夫人和夫人都得一头撞死。
马车停在了晋国府大门前,胡枢却扶着车门,咳得弯下了腰。
松烟急得直拍他的后背:“世子,您忍忍,金针反噬,只怕得咳一阵儿了。”
正在这时,一骑快马飞驰而至,马背上滚下个醉醺醺的蔡礼来。他手里拎着酒壶,踉踉跄跄地走到胡枢跟前,把他的肩膀重重一拍:“胡北斗,陪我喝酒!”
松烟忙道:“蔡公子,我们世子正咳嗽,只怕是不能陪您喝酒了。”
蔡礼拿眼瞪他:“如果你们世子不咳嗽,会喝酒吗?”
松烟无奈地笑了笑:“不会。”胡枢从不喝酒,大家都知道。
“那不就得了?”蔡礼抓住胡枢的肩膀,使劲地一拽,“走走走,你咳你的,我喝我的。”
“松手!”胡枢好容易咳完了一阵,直起腰来,“喝酒就喝酒,拉拉扯扯地作什么。”
既是胡枢愿意陪他喝酒,蔡礼便没再啰嗦,两人并肩进了晋国府。
此时夜已深,晋国府各处都落了锁,但胡枢身为世子,自然有特权,很快,厨房便按照他的指示,将一桌酒席送到了他的书房。
蔡礼迈着摇摇晃晃的步子,从博古架前路过,忽然看见了那盆红梅树,停下了脚步,伸手去摸:“这东西瞧着倒是稀罕,哪儿来的——”
“住手。”胡枢咳嗽着,依旧抬手拦住了他,“别碰坏了。”
“什么嘛,跟宝贝似的,小气……”蔡礼嘀咕着,去了酒桌,一眼看见席面上有酒坛,赶紧拎过来,一手拍开泥封,抱着坛子朝嘴里灌。
胡枢看了他一眼,道:“听说你自从武昌府回来,就成日买醉?”
蔡礼仰起头,灌了一大口酒:“我有什么办法,你哪里知道我的苦,沈大小姐她……她死了。”
“胡说!”胡枢沉了脸,“我今日才见过沈大小姐,她明明活得好好的。”
松烟拎起茶壶,朝胡枢的酒杯里斟满了茶水,心道,什么今日,就是刚刚才见过。
“我的意思是……”蔡礼一手抱酒坛,一手猛拍自己的胸口,“我心里的那个沈大小姐,已经死了!”
“哦?”胡枢并没有多大兴趣的样子,端起酒杯,啜了一口茶,“那很好,你现在可以离沈大小姐远一点。”
“是啊,我得离她远一点,不然真真假假,我怕我分不清……”蔡礼并没有领会胡枢话里的意思,丢开酒坛,痛苦地抱住了头,“子元,你说可笑不可笑,我认识沈大小姐,已经整整两年了,我自认为在这两年的时间里,我从未对她变过心,即便她和吴德私奔,我也没怪过她,可是回想起这两年的时光,最快活,最难忘的,却是在杭州府陪她吃灌浆馒头,她竟不嫌弃我食量大,那是她第一次拿正眼看我,第一次不嫌弃我,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高兴……结果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她喜欢吃灌浆馒头?”胡枢突然问道。
嗯?他这关注点……是不是不太对?蔡礼被他这一打岔,竟忘了刚才说到哪儿了,气道:“对,她不但喜欢吃灌浆馒头,还喜欢喝酒!”
胡枢缓缓点头:“嗯,好。”
蔡礼被他气笑了:“胡子元,瞧你这古板样儿,我真是喝醉了,才会跑来找你喝酒。”
“你本来就喝醉了。”胡枢说完,咳嗽了起来。
松烟连忙上前给他拍背,忍不住对蔡礼道:“蔡公子,我们世子带病陪你喝酒,你还嫌他古板?”
“我就嫌了,怎么地?”蔡礼蛮不讲理地一瞪眼,走了,顺便还拎走了一坛酒。
扶留连忙去追蔡礼,还不忘冲胡枢和松烟拱手:“我们少爷不懂事儿,别朝心里去。”
松烟被逗笑了:“蔡公子的这个小厮,真是有意思。”
“他不是奴仆。”胡枢咳嗽了一阵,道,“扶留的父亲,是蔡礼父亲的副将,在一次突围中,战死在沙场。”
“啊,那他——”那他怎么甘愿做个小厮?松烟本打算问问,但想想人各有志,连蔡礼这个正经的将门之后,都在吊儿郎当、游手好闲,那么副将的儿子当小厮,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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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枢因为咳嗽,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未眠,但第二天早上,他还是准时起床,去西善堂给窦氏请安了。
西善堂上,顾氏、徐氏和卢氏都已经在了,正在陪窦氏说话,各房的少爷小姐则还没来。
胡枢走进堂内,给窦氏行礼。窦氏看见他眼下的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