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阳节度牙兵人数太多,自然不可能全数入城,通常的惯例便是驻于城外,与其他所部一样,在渭水一畔扎营。
尽管有个汉人名字,孙孝哲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契丹人,彼时的契丹还不是百年之后那个草原上的霸主,只是在回纥人与大唐之间挣扎求生的中等部落,就连实际统治着华夏东北地区的勃海人都有所不如。
而在唐朝这个真正做到了蕃汉一家,甚至还有过之而不及的黄金时代,像他这样在唐人军中效力的还有许多,比如李光弼。
安禄山带着百人左右的护卫进了长安城,将这些亲信兵马留在城外,用不着明说,他也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三千人的骑军,光是战马就有近万余,所占据的地盘自然也小不了,每日里将那么多的战马放出去,远远看着就像是在漠北的大草原上,放牧的除了营中军士,还有一部分牧奴,这些草原牧民装束的男子,梳着突厥人式样的的发辫,没有任何武器,除了一条马鞭之外。
“前后各有两个队,营外还有一个,随便都会增援,若是有变,营中大部会在一刻之内集结并出击,外头的牧人不下百名,他们的家人都是营中的俘获,这些人若是要逃,就会连累家人。”
河边的集镇,几个男子趴在一间茅屋的屋顶,向着大约五十步远的马群张望着,当中的男人,赫然便是田乾真。
许光景和陈金一左一右将他挟持着,看到那些熟悉的同僚,田乾真不得不努力抑制住冲过去,揭露一切的冲动,因为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家人,有没有出事,若是出事了,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置。
“俘获?”陈金诧异地问道。
“对,他们是同罗人。”
许光景看着那远处的那些牧民,除了没有穿甲,与周围监视他们的军士,区别并不大,这部兵马本就以胡人居多。
“你的意思是说,安禄山将这些普通牧民,当做给天子的献俘?”
“多半就是如此。”田乾真并不清楚这此人的打算,也不认为,凭着区区百人,能将这里的三千人怎么样,几乎是有一说一。
“行了,咱们走。”
观察了一会儿,许光景拍拍他,爬起身踩着梯子下了房顶,田乾真在起身之前,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马群外围的那队军士,几乎每一个他都认得。
回到自家的营地,他们将收集来的情况,在一张图上标注清楚,这样的事情,每天都会做。
严庄习惯性地捻着颌下的胡子,经过这么久的熏陶,他已经能看懂这种与本时空格格不入的制图方法,那就是更为真观。
“同罗人的俘获应该不会超过千人,至少有一半是老弱妇孺,那就说明,阿布思的损伤有限,同罗骑兵至少也有五千,全族超过万帐,这么大的一支力量,一旦跑到了葛部的游牧之地,你猜他们会不会好得同穿一条裤子?”
刘稷的话,让帐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就连田乾真也不由得歪了歪嘴角。
“不错,这就解释了,他为什么会这么快抵达京城。”
严庄指着那一片营地说道:“除了同罗人,他没有带上任何多余的辎重,只会有一个缘由。”
“他是从云中等地直接入关的,根本就不曾回过范阳。”
对此,刘稷也是深以为然,严庄在被他们擒拿之前,发出的最后一封书信,就是告知大唐对吐蕃的战事结果,这个时间,与公孙大娘和南八北上,几乎重合,假设那个时候安禄山与阿布思各自默契地撤军,前者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恰好赶到了京城,为这场胜利,做了一个堪称完美的注脚。
“先生的意思是?”刘稷看着他,严庄却瞅了一眼田乾真,后者先是不解,既而惊愕地张大了嘴。
“阿浩。”严庄叫着他的小名说道:“假使高尚得了信,自范阳而出的行装,此刻会到哪里?”
田乾真被帐子里所有的人盯着,无奈地闭上了眼,轻声吐出两个字。
“东都。”
洛阳,河南府,曾是武周时的政治中心,被称为“神都”。
在后世的华夏地图中,它差不多位于中心的位置,而在八世纪,也是除却关中之外,最为重要的经济与政治中心。
严庄回过头看着刘稷,笑着说道:“郎君以为如何?”
“干!”
刘稷一拳头砸在地图上。
罗希奭的案子,起初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浪花,因为他在朝中的名声很是一般,又失去了李林甫的庇护,即便一时没有人见风使舵跟着踩上两脚,至少也会持一个观望的态度,那就意味着,几乎没有人为他说话。
对于涉案的官员来说,这是致命的,因为天子会认为,你罪有应得。
案子交到了大理寺,由宪部和御史台监理,几个方面的人都有,看上去颇有些公平公正的架势,因此,当厚厚的一撂供词,被大理寺卿韦虚舟呈上李隆基的案头时,其人的结果就已经注定了。
“说吧,都牵出了哪些人。”出人意料的是,李隆基看都没看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