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尴尬的话题,明明晚了一辈,因为父亲的缘故,不得不认做义妹,这倒也罢了,身为大唐的公主,却没有给大唐带来什么益处,反而屡屡为吐蕃人所用,李隆基能有好印象才怪。
好不容易在十三年前听闻了公主的死讯,以为终于可以摆脱,没想到突然又被人提起,他的脸色微微一沉,语气也是一滞。
“与她有何关联。”
刘稷拱手说道:“在回答陛下的问题之前,臣有一个疑问,不知可否一提?”
“说。”
“金城公主,算是我大唐之人,还是吐蕃之人?”
李隆基的眼神陡然间一缩,一道摄人的精光激射而出,刘稷首先感受到了这种帝王散发出的威仪,仍是稳稳地站定,连手都不曾抖上一下。
“此话怎讲?”李隆基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出口说道。
“回禀陛下,臣以为,公主为先帝义女,宗室血脉,自然是我大唐之人,可在吐蕃人看来,她在大唐生不及十年,岁不过九载,而居吐蕃者,凡三十年,风俗言语皆与当地人无异,更何况,她有母国等于无母国,倒底该算作何国之人?”
“说下去。”
“是,臣以为,当初先帝以义女公主下降,为的是两国联姻,休止兵戈,可实际上呢,我大唐除去陪上一行女子,还搭上了书籍、果物、种子、技术,可曾得到一分一毫的利益?两国之间,真正和平的日子,有几天?”
李隆基默默地看着他,心里却在不由自主地思考着他的话,当年为什么要联姻,是因为两国都是女主主政,皆有休兵的意愿,大唐正逢大变之交,为了政权的平稳过度,此事也是势在必行,可很明显,少年说的不是这个。
刘稷的话,在大殿中流淌着,清楚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大唐不只嫁过一个公主与蕃邦,其效果如何,臣不敢妄言,但随后的处置,却有些不敢苟同,就以金城公主为例,她幼年出嫁,与吐蕃人的赞普年岁相近,正是少年夫妻,感情日增之时,倘若,我大唐能时时慰问,处处彰显母国的支持,扶助于她,待其诞下麟儿,便可以诗书、教习影响之,以明里暗里之手段襄助之,使其逐步掌握吐蕃大权,并非是痴人说梦,退一万步讲,就算不成,挑起吐蕃内斗,于我大唐不也是天大的好事?如此实惠而无害之举,满朝竟无人能识?致使她孤苦无依,客死他乡,既不为吐蕃人所容,又不为母国所喜,这是当初联姻的初衷么?”
“臣想问一句,我大唐国力强盛至此,还需要嫁一个弱女子于异邦,做什么?”
李隆基答不出来,因为事情并非是他的首尾,可刘稷的话里,隐含了对于他的指责,也是十分明显的。
“那你说说,该怎么做?”
“那臣就斗胆妄言了,嫁一女,得一国,若是没有这样的心胸志向,休要再提什么舍身为国之类的话,那都是胡说。”
“嫁一女,得一国?”
李隆基在嘴里咀嚼着这句话,刘稷应声答道。
“嫁一女,得一国。”
“说下去。”
“这就是臣为何要问,金城公主是何国之人的原由,她是我大唐的女儿,只能心向大唐,若是每一个出降的女子,事先都由内侍教以内宫生存之道,针对其所嫁之邦的习俗,风情,强化其语言、能力上的训练,每一位公主配以万人以上的雄兵为助,使其在国中立得住脚,掌得住权柄,若其国以任何理由冒犯公主,大唐都以正式国书警告,乃至陈兵于边境威慑,试想,臣之所言,还是个奢望么?”
李隆基听得遍体生寒,这哪是嫁公主,根本就是明目张胆地夺国啊,这样的公主有哪一个蕃国敢娶?
“朕算是知晓,他是如何施展那等奇谋,一举夺下吐蕃人的都城了。”
“你可真是敢想啊。”
刘稷微微一笑:“若是连想都不敢想,活着还有什么劲?”
“好,好,好。”
李隆基抚掌而笑,指着他说道:“今日这宴,不虚,不虚。”
高力士擦擦头上的汗,心有余悸地接道:“能听到这样一番话,老奴也觉得不虚,只是太过离经叛道了些。”
“是啊,若是在朝堂上这么说,只怕会被言官们的口水喷死,这岂是大国堂堂之所为?”
“那臣就不知了,哪一本书上,写着这不是堂堂之为,哪一位圣贤,又经历过如此强盛之国?经典错了,引据之人自然就错了,以错误之言论妄加批驳臣,岂非无稽之谈?”
“好一张利嘴,你该去御史台,做个侍御史。”李隆基笑言道。
“臣做不来,臣在御史台,定会让国无宁日,朝堂纷争不休,陛下还是给臣换个位子吧。”
刘稷苦着脸说道,更是让李隆基宛尔。
“高力士,你还记得,上一个公然不满朕的任命,找朕来调换的人么?”
“老奴记得。”
虽然他们没有说出来是谁,刘稷已经猜到了,他表现得如此夸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