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再紧些,忒得无力,都没吃食么!”
田珍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捺着拳头直勾勾地看着那一头,随着天色越来越亮,对面的情形也一览无余,很明显,那支小小的队伍,已经不足百人,而围攻他们的吐蕃人,依然是黑压压的一片,难道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伤殆尽?
杨预骑在马上,看得更为清楚,这一回,恐怕真无幸理了,他很想大喊一声,贼老天,为什么,当初那么惊险都过来了,如今大军就在百步之外,反而束手无策了,五郎,你怎能死于此?
儿子的心思,杨和哪能不知,可事到如今,又有什么法子,他神情黯然地拍拍杨预的手臂,却发现儿子已经泪流满面。
纵然鼓声如雷,纵然波涛如聚,依然不过是勇士最后的呐喊。
就在这种混乱当中,他们的耳中突然听到了一种杂音,是那种连续不断的“轰隆”声,像是大地被什么东西碾过,其中隐隐还有人喊马嘶,它是如此地明显,以至于就连震天价的金鼓之声,都无法将其掩盖住。
更让人奇怪的是,这种声音居然是从身后传来的,杨和同儿子一块儿转过头,不由得张口结舌地呆在了那里,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河川的对面,吐蕃人阵后,息东赞神色肃穆地一扬手:“全军上马,所有的组本、俄本集结一处,准备对唐人......”
对唐人做什么?话只到这里就停下了,负责传令的亲信没有听到下文,不得不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息东赞琚于马上,一脸呆滞地看着远方,眼中尽是不敢置信。
是什么样的情形,会让素来冷静的东本如此失态?
那个方向是唐人攻来的地方,黑夜似乎被地上发生的惨烈厮杀,赶入了云层中,只隐隐透出一条边际,冲天的霞光铺满了整个河岸。
天亮了!
“加把劲,再快些!”
破晓时分,由封常清亲领的中路,终于到达了婆夷川之侧,他们由梁宰的拨焕城镇戍军两千人为主,辅以五千多傔人,以及数百名军中工匠。
当然,这并不是迟到的原因,不过几里的距离,就是爬,也早该爬来了。
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他们中间,是由数千匹驮马、上千乘大车所运载的事物,为了将这些事物拉到河岸,所有人不得不用最原始的办法,又拉又推,而为了隐藏用途,又在离着河岸数百步的地方卸下来,一一装好之后,才最终出现在战场上,这样一来,耽误功夫就是不可避免的事。
毕竟,谁也没有料到,一切开始得如此突然,吐蕃人又做得那么绝。
由于唐人的战鼓掩盖了大部分动静,就边田珍他们,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自己人的到来,而当觉出不对时,那些庞然大物已经到了身后。
倒不是他们没有警觉性,要知道,就连封常清的节度使仪仗,都没来得及打出,他们哪里知道是谁到了。
“田麻子,叫你的人都来帮忙。”
见那厮目瞪口呆、一脸傻样,封常清忍不住直接唤了他的诨名,这一唤,才让他清醒过来。
“这是......”
不能怪人家大惊小怪,任是谁,身后突然出现一座高达十步、宽两步,下宽上窄,中间以木梯相连的木制高楼,都不会淡定,更何况,这玩艺还会移动!它们的下头,是四具木轴串成的圆滚子,被前面的驮马拉着,一路滚过并不平整的河岸谷地,泥地上无数道深深的车辙印,表明了它们的吃重,如果不是接近八千人手的努力,光是这数百步的距离,都难以跨越。
对,这便是唐人用于攻城时,压制城头弓箭手,为攻城大军提供远程支援的利器......望楼。
更让他吃惊的是,这样的大型望楼,沿着河岸,每隔上十来步左右就是一架,一眼望去根本就望不到头,怕不有数百架之多?
问题是,现在并非攻城,婆夷川宽一百多步,就算把它放倒,也无法充当架桥用啊,就在田珍疑惑不已的时候,离他最近的这架望楼已经停了下来。
“就是这处了,快,四下一并用力,卸掉木轮。”
宇文晟却不管他们做何想,急急地跑上前来,指挥推车的军士,先将前面的驮马牵走,然后用绳索套住四个巨大的木轮,每根绳子由几十个军士拉着,等到准备停当,他发一声喊,四边一起用力,只听得“噗”得一声响,十步高的木楼抖了一下,坐到了泥地上,震起一大股烟尘。
“上,上,快上。”
紧接着,几个军士钻了进去,等他们从顶上冒出头,将一卷绳索扔下来,下面的人立刻将一架巨大的弩机绑在上面,一边吆喝一边拉了上去。
原来如此,田珍自以为看懂了,因为这种巨弩一般是架在城头的,光是操作它就得两三个人,以它的射程和威力,不到两百步的距离,足以为对面的唐军提供支持,而且是正面的支持。
等到几支铁枪般的弩箭被同样的法子送上去,更是增强了他的判断,田珍忙不迭地一脚踢在手下身上,嘴里骂骂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