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言!你要干什么?!
我看着骤然而至的剑尖和在我眼前放大的忘言的脸,还有他的眼睛,盛满了千言万语。电光石火的一瞬,我突然明白了:
忘言,他不是要取我性命,他是要用光剑从我额间剜下那枚灵翅!
我闭眼直立,没有躲闪——全然的信任。
……
为什么没有动静?
我睁开了眼。
忘言就在我的眼前,身子悬空,白衫飘拂,他的手仍然执在剑柄上。而剑尖,已经扎入我的额间……不对!没有!我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有什么东西覆在我的额上,替我挡住了锋利的剑尖!
额头仿佛具有识别的能力,我迅速反应过来——是无影手!是它!它竟然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这湮灭的精灵古国里!竟然为我挡住了忘言刺过来的光剑!
无影手,它是在保护我?还是……
现在可没功夫揣摩!
因为众生魔已扇动着巨大的紫色翅膀朝着忘言俯冲了过来!
“忘言小心!快松手!”我大声喝道。
忘言握着剑,面有疑惑,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是的,无影手,那双隐形的手,除了我,没有人看得到它的存在。
可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快闪开!!”众生魔的翅影已笼罩上忘言的脸。我不等忘言松手,将身子向后仰倒。忘言终于松开了剑柄,挥臂朝众生魔迎去。
光剑晃动,嗡嗡有声,似乎急不可待,要朝众生魔而去。
我一手握住剑身向外拔,另一只手抠住覆盖在我额头上的无影手,一把将它扯了下来。
深吸一口气,没有丝毫的犹豫,也根本来不及犹豫,我紧握剑身,将剑尖正正扎入了自己的额间!
一阵刺痛直达心底,瞬间传导至四肢百骸,我眼前一黑,几欲晕厥!
不是痛。
是割裂。
是自己亲手将自己肢解的感觉。
我的手软了。
勉力抬眼,众生魔已将忘言擒住。忘言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惶恐,他透过众生魔翅膀的阴影看着我,痛惜,但是坚定。我的耳边响起刚才他对我说的话:“不论发生什么,只管相信我,好吗?”
忘言,他永远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决意要剜掉我额间的灵翅——他难道不知道那种痛苦吗?但他希望我信任他。
在这种时刻,根本没有时间解释,除了信任,只有信任。
而且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是最后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与众生魔彻底厘清。否则,我再也无法挣脱他的阴影。
我重重下手。
剑尖从灵翅凸起的边缘剜了下去。
有东西攀上我的手,这一次是两只,两只无影手。
再无怀疑,这无影手不是来救我,而是在阻止我。
它在保护众生魔的灵翅!
心中突然怒气蒸腾:无影手,从我有记忆起,你就陪伴着我、守护着我,须臾不离,在我心中,早已视你为友。怎么在这关键时刻,你选择了同众生魔站在一起?
因为被阻拦,所以愈发决绝。热血奔涌,朝着额头无声地呼啸,仿佛沙滩想要留住海浪。我的耳边突然听到一个甚是奇怪的轻响,像是走过寂无人烟的森林,一脚踩碎了一枚枯叶发出的动静——灵翅被剜了下来。
热血决堤,轰然而出,趟过我的眼睛,从脸颊上披挂而下。
我举起光剑,将那团血肉模糊的灵翅挑在剑尖。
“还给你!”我大声喝道,“从此你与我再无瓜葛!你再也别想控制我!”
只见擒住忘言的众生魔突然停下了翅膀的扇动,一脸不能置信地看向我的方向。他的眼光从我的脸上挪到了光剑的剑尖,又从剑尖挪回我的脸上。
“嗷——”从众生魔的身体深处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所有的悲悯和优美从他的脸上涤荡殆尽,他的眼睛里浸透着从未有过的恐惧,仿佛看到了天堂的模样——因为他是魔鬼啊。
“你……杀了我第二次。”众生魔对我说。他的声音明显在消散,仿佛太阳升起后紫色的雾气。
我?
杀了他?
第二次?
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通向地狱的路,不是罪恶,是痛苦。我在地狱等着你。”众生魔惨然一笑,脸上恢复了淡淡的哀愁。
我眼皮一跳,心中一顿,只见众生魔提起忘言,在指间摆弄了一下,看着就像……就像折起一根长长的野草,然后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这不过是一个湮灭之地的诡异噩梦。
这,绝对、绝对不是真的。
我愣愣看着眼前这一幕,心像是忘记跳动了,但眼皮好像在疯狂跳动——哦,不是眼皮在跳,是我的眼角余光里,有一个人在疯了一样跳动着。
是风间。
是被透明屏障阻隔在外的风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