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血族这,都是血族之王无涯创造出来的规矩,如此残忍又心思缜密至极,真是令这世间其他族类自叹不如!而且自从他掌管天下,严刑酷吏,尤其对我巫影族手段毒辣,对巫影族赶尽杀绝!我巫影族若不是他,何至落到这般田地!无涯无涯!”
我听着脑后荒树的声音,声音里带着憎恶、仇恨和惧怕,我想到他的样子,高大冷峻,黑袍加身,冷寒的一双眼,白色藤蔓一样的手指,仿佛随时会暴起,将你卷入他的袍底,用他的手死死缠住你的脖颈,然后,带着冷冷的笑意,等着你咽气。
我打了一个寒颤。
“你我王,你怎么了?”荒树察觉到了。
“你请继续。”我低声道。
“是。关风他二人孤寒,数年间并未带婴儿回堡,所以当这个新生婴儿来到的时候,我以为他二人多少会有些不同,没想到,他们就像是携了一个没有生命的玩偶回来,顺手扔下,就各自忙碌去了。关风醉心奇技淫巧,剪雪追逐鸡毛蒜皮,两人自己都见面甚少,更无暇顾及那个婴孩。我为了寻回那片衣袂,经常施了隐身咒后在黄蔷堡中窜来窜去,那一日,不知怎的就走进了一间偏房中,刚一进去,就听得婴孩哇哇哭声,我心中好奇对我王,不敢相瞒,当时我更多是垂涎于那婴孩的新鲜多汁”
我身子一震,我此时此刻,我该说什么好呢?
巫影族,本就是茹毛饮血、凶残冷酷的族类。
我什么也没说。
荒树继续道:“循声找去,那婴孩竟然并不在床上,而是滚落在床底!声音已哭得嘶哑,干噎不止,不知已滚落在此多久,竟然无人照应、无人理会!那二人真是禽兽不如!我将婴孩抱起,心想这孩子摊上关风、剪雪二人还真是命苦,不如我将他吃掉、少受多少年的苦楚折磨,岂不是更好!想到这里,我心一横,手上一紧,掐住了那嘶声不止的婴孩”
“你!”我明知寄城好端端地活到了十七岁,但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心惊胆战、叫出声来。
荒树的手仍在梳理,她没有辩解,继续道:“再料不到那婴孩突然安静,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对上了我的眼睛怎么可能!我明明施了隐身术,连无涯、关风都看不见我,这个婴孩怎么可能看得到我?吓得我心中一慌,差点把手里的婴孩给扔了出去!”
“我低头看看自己,仍是隐身状态,并未暴露,那这婴孩是如何看得到我的?难道只是巧合?我心中惊奇,一时间竟忘了要吃掉他的事情。我将他抱在怀里,左右调整着姿势,真是令人震惊这孩子竟然随着角度不同,晃动着他的脑袋,眼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我的脸和我的眼睛!他是真的能看到我!那我愈发不能留他性命!就在我下定决心要取他小命的一瞬间,他突然咧开小嘴,冲我一笑,脏兮兮的脸颊上居然显露出一对梨涡!那梨涡我一见之下,当时心就软了,如同要化掉一般”
梨涡!寄城,你的梨涡,真是要命,关键时刻能救命啊!
“我再也下不去手,将那婴孩抱在怀中,一时间竟舍不得丢手。突然婴孩脸色一变,眼睛望向我身后,我回头一看,是一个堡中侍女经过房间门口,正面色大变、惊得说不出话来。原来她是看不到我的,只能看到婴孩一个人横在半空、甚是诡异的状况。眼见她张嘴要叫、拔腿要跑,我飞身过去将她制住,将计就计,在她耳边用鬼气森森的声音恐吓她,说这婴孩是魔鬼之子,若她不好好照应孩子、并且敢将此事汇报关风、剪雪二人,魔鬼便会将她折磨致死、带入地狱。侍女惊恐之下,连连应允。就这样,我在关风二人的眼皮子底下,出入堡中,要挟侍女,一天天看着婴孩长大了。”
“关风二人竟从未知觉?”我问。
“从未。旁人的生命在他俩眼中渺如蝼蚁,他们早已将婴孩抛诸脑后。我还记得寄城两岁那一年,他在堡中蹒跚奔跑,我在一旁隐身注目,关风骤然现身,看到寄城,仿佛受了惊吓,大声嚷嚷道:怎会有小儿在此?!侍女连忙解释,关风这才一脸嫌恶地走开了。
“寄城五岁之后,我第一次带着他进入石山,在他面前显出真身。他太年幼,不擅表达,但看得出他心中欢喜,搂着我咯咯直笑。从那一天起,我开始教授他巫影族法术,还有这天下诸族、世间万象。他性子腼腆,但生性聪颖,一学就会,不过几年,他就娴熟掌握了我巫影族的数门法术”
“比如呢?”我不知怎的,突然感起兴趣来。
“比如,将一个人变成一枚苹果。”荒树说。
我颈子一硬。
“是的,他曾经将侍女变成了一枚苹果。”荒树的声音里隐隐带着不易察觉的骄傲。
“苹果?”我僵着身子,缓缓回头,经过了这许多时候,我那一头藻绿色的长发早就编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