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她,不吭声。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一路纵述。
“巫影族是人类与血族秘密通婚、繁衍的种类,曾被血族之宗落下重咒:不论是人类还是血族,对巫影族都是格杀勿论。以至于到了后来,任何族类都可以对巫影族随意杀戮。所以无数年来,巫影族都生活在这世间最黑暗的夹缝之中,苟延残喘、不见天日!2000年前,血族与天下五族混战,我巫影族的王认为机会来了,在人类和血族当中,他选择了血族,向其示好,帮助血族攻打其他五族,就是希望混战之后,血族一统天下,世间秩序可以重新洗牌,我巫影族背靠血族,也能有重见天日、扬眉吐气的机会,
“当时血族确实厉害,打得人类五族无还手之力,我王亦欣喜万分,以为自己选择英明、我巫影族终有了出头之日,没想到当时人类的领袖、被称作‘人类之子’的那人突然投诚,背叛五族,与血族握手言和,不知他与血族达成了何种协议,那‘人类之子’竟然将血族之宗取而代之,自己成了血族的王,统领这天上地下!
“战后我王向血族新王重提契约之事,没承想遭到新王的一顿羞辱奚落,说那是前王之意,与他无关,他一概不认;不仅如此,他还将我王囚入地底,说什么‘巫影族是这世间最黑暗、最龌蹉的族类,世间根本不该有你们的容身之地!’……”
我重重闭眼,如果面前的荒树没有撒谎,这就是圣王无涯曾经说过的话!他自己一朝背叛、成王称霸;巫影族要求履行前约、只求一个容身之地,竟落得个被辱骂、被囚禁的下场!
而我,美意,就是一个巫影族啊!
心中悲愤如洪流决堤,如果,如果我美意真的是一个巫影族,那我赴汤蹈火、山穷水尽也要为巫影族求一个说法、搏一个空间!这世间如此之大,我就不相信没有一方巫影族的容身之所在!
“我王!”荒树突然一声唤:“你、你眼中晶亮,可是含了泪水?”
我伸手一擦,果然!不知何时,我竟然满眶泪水!
“你继续说。”我沉声道。
“当你穿上先王衣袍,我……我就知道巫影族有救了!”荒树泪水滚落。
“先王前去拜见血族新王之时,已做了安排,留下了一面幻镜,用布遮盖,若他七日不归,必是出事,到第七日我可以将布掀开,幻镜中会显现先王踪迹……”荒树任由泪水流淌,并不擦拭,继续道。
“幻镜?”我问。
“那是我巫影族的一样奇物,可以从中观瞻到观镜者想要看到的情景,但是一向只有巫影族的王才能观看。若其他人想要观看,必得由王告知一句咒语,而且每次的咒语各不相同,看一次,观镜者的寿命就会折损数年……”
“那你也看?”我问。应该是除了血族,其他族类都是很在乎自己的寿命长短的吧。
“为什么不看?”荒树拧眉,仿佛为我问出这般羞辱人的问题而恼怒:“那是我族的王,知晓他的情况,有事解决事,危险就救命,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难道你还以为我在乎那数年的寿命?!”
“对不起,美意狭隘,莫要见怪。”我诚恳地说。
荒树摆摆手,继续道:“幻镜中显现出先王被囚,那我自是毫无犹疑,想办法潜入了血族的聚居之地,一边躲藏一边查找先王的被囚之地。”
“那幻镜中难道没有显明巫影族先王被囚何地吗?”我问。
“惭愧,”荒树伸手拢了一下她的一头白发,她的脸,平静下来,细看,果然已有了岁月的风霜,老成的神态,柔滑的线条,只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充满了生气和念想,只听她继续道:“若我想再次查看幻镜,还需先王的一句新的咒语,但他在被囚的情况下,如何将新的咒语告知于我?”
“就这样,我在血族的领地东躲西藏,却仍然一无所获,直到有一天夜里——其实就是这血族的帷幕拉上,就像人间的晚上,我仿佛是被什么牵引着,不知游荡到了何处,面前出现一座黑黢黢、光秃秃的石山,我正想要走近查看,突然发现山边站了一个女人,一身黄衫,骨瘦如柴,看她来回走动,仿佛是在等人,我就掩身在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后,看她动静。
“正在那黄衫女人等得不耐烦、我也大感无趣之际,突然山体无声开裂,从山中走出一个黄衫男子,冷面斯文,行色匆匆——我当时就愣住了,不知道这血族中还有这等人物,竟然能劈山开路!
“但看样子吃惊的并不是我一人,那黄衫女子亦惊诧万分,指着黄衫男子说不出话来,半晌叫道:‘关风!你……’,那男子忙伸手掩住女子的嘴,低声道:‘剪雪,收声!’”
果然是黄蔷堡的大人和夫人!
“‘别出声,听我说!’黄衫男子四周打量一番,低声道:‘咱们也别回堡里去说了,隔墙有耳,反倒是这辽天野地,无人偷听!’那女子不耐,催促道:‘快说,别再卖关子了!’男子嘴角浮起一抹贪婪笑意道:‘你再料想不到圣王那小子将巫影族的王囚在哪里,竟然就在这座山的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