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刺进我眼里,眼底一阵发黑,那悠然清凉、娓娓道来的声音,仿佛生了翅膀,在我耳边轻轻扑闪,搅得空气一漾一漾。
我晕晕然知道那是忘言在读信的声音,但我的神魂还沉浸在那已经湮灭的精灵古国里,无法回转。
“然后呢?”寄城的声音在问。
“没有然后了,”忘言缓口气,轻声道:“信就写到这儿了。”
“你……你……你那嘴角是什么……”一个惊惧颤抖的声音再次打断了忘言,我朝着声音望去。
风间白着一张脸,僵灰色的嘴唇忘了哆嗦,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瞪着一个方向。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唬!什么鬼!
只见落英一手提了一样东西,应该刚刚从树林里钻出来,迎着众人走过来。一身藏蓝色长袍迎风招展,沐在阳光下的他秀美挺拔、如珠如玉——除了嘴角那滩殷红醒目的印记。
“你……你去吸血了……你那嘴角都还没有擦干净!”风间抬起手,指向落英的脸。
“风间!”忘言轻声低喝。
“我亲眼看着他,”风间一边将手指着落英,一边扭头对着忘言,语气中有难掩的惊恐:“看着他捡起一块碎石,一下子就打中了一只窜过树林边的野兔……他,他直接就奔了过去……拿起那只兔子,一口就咬了上去……血喷出来……”
说到这儿,不知为何,风间停了下来,一双眼睛从忘言的脸上突然就转到了我的脸上。一双墨漆漆、晶晶亮的眼睛一下子咬住我的脸,又是惊慌害怕又是气势汹汹。我躲开她的眼神,心里觉得好没意思。(我还不明白她的意思,落英他们吸血,又不代表我也吸血,我还是人类好不好!)
“嘿嘿,我打兔子喝血,与你何干?你不会是这会儿才知道我是血族吧,哼!大惊小怪!”落英冷笑不屑道。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两样东西丢在我们面前,一只野兔,一条蛇。
我是被那列车上餐具幻化成蛇吓得不轻,一眼瞅着落英将一条蛇扔将过来,正要侧身闪避,突然眼前一绿,被他捕来的那条蛇吸引了,忍不住多看一眼。
那蛇通体莹绿透亮,鳞片光泽紧致,身形纤长秀丽,仄仄蜷着,眼珠黯淡,看上去似乎已没有气息。
“那你把这兔子、这蛇拿过来是什么意思?!你自己吸血还不够,难道让我们跟你一样吸……这动物的血吗?你是吸血鬼,我们可不是……”风间声音犹有颤抖,但渐渐大声强硬起来。
“当然,”画海在一旁轻声接腔道:“血族也不会接受愚蠢自大的人类。”
“我们愚蠢自大?你们才是血腥残忍!”风间好胜,兼之伶牙俐齿,不客气反击道。
“当今这世间,谁为王者,你可清楚?”画海继续轻言细语,但话中有刺。
“什么王者,不过巧取豪夺!见不得光!还好意思标榜!”风间撇嘴冷笑。
“行了!”“够了!”哥哥和忘言同时出声。哥哥看了忘言一眼,忘言眼神澄净、神态谦和,极轻地点了点头。哥哥回点他,转身面对我们,眼神在我们脸上掠过,又温和又威严:“诸君来此,所为何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一为取物,二为王位,不论哪件,都不能有半分差池,哪有功夫去做无谓之争?再说,忘言君和风间姑娘,一于我们有恩,否则我们怎么可能置身于这阳光之下,再者,他们与我们同行,相携相扶,且照应了美意。于情于理,他们都是友非敌。”
“画海,大局为重。哥哥知道你是个大气的姑娘。”哥哥直视着姐姐的眼睛,一眨不眨,不给她闪躲的机会。
“是的,我知道了……侍同大人。”姐姐低声应道。
伺同大人?姐姐不称“哥哥”,倒称“侍同大人”,搞笑吧。
“落英,”哥哥又把目光转到落英的脸上:“虽说这是圣族的天下,但我们与人类五族同行,当面吸血、甚至不将面颊擦净,确实会让他们悚然心惊、心生忧惧。你乃蓝蔷堡长子,得敲月堡主悉心调教,日后还可能是我圣族新王,自是会将事事都做得妥当得体,对吧?”
落英听了哥哥一番话,本来漠然俊俏的脸一下子变了,红一阵白一阵,一双精光灿烂的美目像海面上迷路的船灯,在漩涡里打转。(估计是从没挨过训的)
“那是——”落英指了指自己的面颊,话说一半,停住了。
我看着他垂在身侧的、露出蓝色袖袍的手,悄无声息地攥紧了,暗蓝的血管从绷紧的皮肤上凸显出来,像一条月光下从雪地中蜿蜒出来的一尾蛇,悄悄地苏醒了。
我盯着他的手,又抬头看看他至今还没有擦去的嘴角的那一汪血迹,已经干了,晴空里碎开的一朵花,暗了,死了,只剩下袅袅的腥气。
多么骄傲的一个家伙。从来没被人怼过,只有他呛人的份儿。今天被哥哥数落得接不上话,真是又可怜又可笑。但他是血族,饿了,要吸血,倒也是天经地义,我可知道饥饿的滋味。我有点于心不忍,眼巴巴望向哥哥,正要张嘴,哥哥突然眼光扫到我:“至于你,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