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间“唰”一下抢身上前,手比身快,但怎快的过那绿毛女人! 只觉眼前一花,女人已将某物高高擎在手里,身体同时朝后纵去。 我定睛一看,但见一枚红色小丸被女人紧紧撮在手指间,刚好举在洞壁火把的光影之中。半明半暗,幽幽赤红,微小,圆润,仿佛将周遭的光与热全然吸附,生动饱满得要崩裂开来! 女人高举红丸,仿佛举着全世界。眼睛里不知是否是红丸映照,绿的底色下有粼粼红光透出,随时会有猛兽窜出水面,撕咬过来。 风间死死瞪着女人,半晌,一字一字从牙缝中挤出:“红龙,你还不出手吗,等着主人完蛋吗?!何况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红龙焦躁翻腾,无奈颈中绳索不知何时已牵在忘言手中,忘言抿嘴不语,面色蜡黄,只是紧紧拽着绳索不松手。 风间回转头对着忘言,整张脸上颜色褪尽,哽咽道:“只是一个小小的巫影族类……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值得的……不值得的……” 我隐约觉得有大大的不妥,但又不知何处不妥。 我看看忘言,他对着风间沉静摇头,他的脸片刻功夫已黄的透亮,仿佛搁冷了的一杯茶,生命力全都沉到了杯底。我怯怯问道:“什么时候能带我去找哥哥——你,没事吧?” “这就去——”忘言瞅一眼地上的绿毛怪,又望望女人,略略喘息道:“给他服下,即可醒转。”说完,转身便走。 风间脸上只剩下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熠熠发光,如同围阱中的动物,绝望到极致,突然放弃抵抗,有一种解脱了的清亮。 她伸手拉住忘言的袍袖,随着他朝洞外走去。不再望任何人一眼。 红龙在洞穴中转身不得,绳索又牵扯着他的颈脖,使得他“呼哧、呼哧”喘个不停。他气恼对我说道:“你到底做了什么,将我从救人现场召至此地,现下可好,这个巫影小子留了一条小命,主人恐怕再也没机会看到今夜的星光了,亦不用追逐你这星光之人了……” “此话怎说!”我一把揪住红龙的龙须,急问。 “没看到那粒丹丸吗,那是主人续命之根本。”红龙一边说,一边挣脱我手,瞅了一眼绿毛女人,啐道:“我红龙再不济,亦是有担当之龙族,我命抵你儿之命,绰绰有余!速将那丹丸还我主人!” 女人仿佛突然惊醒,一言不发,附身向儿,伸手就要将那红丸送进绿毛怪的嘴里去! 我突然毛发直竖,仰头长啸,心随意动,纵身过去,眼见那赤红小丸正脱离了女人的手指,尚未到达绿毛怪的嘴中,施施然,悬而未落,仿佛以极大的耐心在等待着我的撷取。 天地一片静寂。我轻手轻脚走过去,像是抿起一枚叶片上的露珠。它晃动着,仿佛随时会碎。 我托着它,折返到忘言面前。他和风间正停了脚步,转身看我。满脸惊奇和……和什么呢?我摇摇头。 我把红丸举到忘言的嘴边去,他张口说道:“你——”,我没有给自己第二次机会,在他张嘴的瞬间,将红丸轻轻投了进去。 世界重回曾经的节奏。我又听到了火把燃烧时发出的轻微“滋滋”声。我听到了身后传来女人绝望的低吼声。我听到了男人拖拽住女人时骨节发出的克制的“噼啪”声。 我伸手紧紧握了一下颈中明珠,转身朝男人女人走过去。我扯下明珠,递到那痛到无处容身的父母面前,努力平静声音: “我把这个大的换给你。不知道可不可以……我不想有任何人‘死去’。” 女人几经波折,似乎连伸手接过明珠的力气都没有了。男人稍稍迟疑,接过明珠,停顿了一下,然后重重点了一下头。 “忘了有这个宝物了。”红龙语气中有兴奋,语速很快道:“从族中元老一路流传下来,说是我龙族之王拥有的这颗明珠,天长地久,佑护辟邪,能否起死回生,想来也不是难为之事。但是——”他迟疑道:“这毕竟是我龙族圣物……当初我若受你之赠……唉,拿来救这巫影小子,着实可惜了。” “那颗珠子是小鬼所有,她当然可以决定怎么用它,红龙你也忒过啰嗦!”风间叱道。 我正稀奇这姑娘怎么突然给我帮腔了,再一想,明白了。 “我一定要救他。一切因我所起,若不是他,我早就被他爸爸妈妈喝干吃净了。”我心有余悸瞅了一眼已经灰败不堪的绿毛女人。 “那就快点试试吧。”我望着绿毛男人说。 但眼看着他把那颗明珠送进绿毛怪的嘴里去,心里还是有个手狠揪了一下,蓝龙,你莫要怪我。你在哪里……我好想你。 “且慢。”忘言突然轻声喝止。 他踱步上前,只是片刻,面色已不似方才那般衰败。他提一口气,缓缓道:“这明珠,乃龙族成千上万年的凝神聚气而成,法力渊深,不可测也,驾驭之人,绝非凡俗。若要借之起死回生,并非难事,只怕这小弟兄承受不起,到时候落得个珠毁人散,如何是好。” “这样不行,那样不可,我儿身体已凉,再拖得片刻,怕是神来了也无能为力!”女人从绿毛怪身边抬起头来,哑声怨道。 “且问这世上何有神‘无能为力’之事?”忘言温然道。走到绿毛男人身边,直接伸手将明珠取了过来。不疾不徐,姿态从容。而那男人仿佛痴住了,任由他取。 “暂且一试吧。”忘言轻声道,将明珠重新放回我手中,让我用三根手指紧紧捻住,然后又用他的手指裹住我的,轻缓而有力道地捻动。我不知他意欲何为,只见他面色端平,神情专注,温和的长眼睛没有一丝一毫的漂移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