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不要走!快告诉我姐姐在哪里!”我大声喊着,手在空中抓了个空! 哪里还有翅膀小人的影踪! 我横一眼那关键时刻现身坏事的家伙,气恼万分地从餐桌底下爬了出来。 “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自己躲起来也说不定。”落英淡淡说,一副事不关己、多说一个词都是天大恩赐的样子。 这个冷漠的、令人厌恶的人! 我窜到他面前,想都没想,伸手揪住他的领口,把他提到眼前,怒喝:“为什么消失的不是你!我差一点就能知道姐姐在哪里!你干嘛非在那个时候出现啊!你嚷嚷什么啊!” (我忘了是我在嚷嚷。) 他的脸迎着我的脸,面色皎洁,宛如月色下静寂的雪地,空无一人,空无一物,只余两汪形状漂亮的深潭,笼着淡蓝色的冷雾,让我无法看清楚。 我忍不住对着那深潭吹气。雾在一瞬间散去。我站在深潭边,膝盖一软,我眼望着我自己直直地朝那深潭坠去。 我下意识伸直了胳膊,抵抗着那拖拽着我向下坠落的引力。 他伸手轻轻拂开我。像拈起一枚湖心的落叶。止住那湖面上荡开的涟漪。漫不经心却又毋庸置疑。 他仿佛是被冒犯了。 “你钻下去许久,死在里面也未可知。这节车厢中仅剩你和我,我不想对侍同难交代。”他盯着面前的水果说,瞅都没瞅我一眼。 我悻悻回他:“我姐姐她根本就没有离开这节车厢!” 他摊摊手,懒得再同我说。继续对着面前的那碗水果发呆。 我又钻回桌下去,但,哪里还有翅膀小人半分影子。黑暗中,繁茂的头发里扎扎地涌出汗来,耳听得哥哥的连声唤:“美意,美意!你在哪儿!” 我爬出来,哥哥和寄城已经回来了,看表情就知道一无所获。 ——夫人的手紧紧掐在我的胳膊里,用她独有的小女孩般的气声对我说:“请把画海带回来。”——仿佛是个等待礼物的小女孩,那礼物是她生命中唯一的热望。那礼物就是画海。但是,现在,礼物,丢了。 我有一种被无限期望、然后不得不辜负之后的负罪感。 哥哥看一眼手腕上的时间,拿出一本墨绿色的皮质本子,开始记录。我数次想要同他说话,都被他用眼神制止。 寄城百无聊赖地站着,眼光在车厢里、车窗外游移,偏偏不与我的接触。心事重重的样子。 落英这会儿已不再关注那碗水果,整个人陷进椅子里去,半眯着眼,小憩。他的样子让我想起哥哥曾经给我看过的一本画册里的某种动物的图片。慵懒。但是,凶残。 一时四人无话。 “好,你们过来查看一下,如果没有异议,就签上自己的名字。签完后回房休息。”哥哥说。 “什么!”我炸毛起来:“不找姐姐了?!” “找。我来找。你们签字、休息。”哥哥口气温和,但规矩不容逾越。 “我刚才在桌子底下发现了几个翅膀小人……就是,就是那种长翅膀的小人……他们说姐姐没有丢失,也没有离开……”我急急忙忙地比划着、嚷嚷着。 “好了,”哥哥打断我:“签字,休息。说了我来找,你要相信我。” 我张口结舌。落英窝在椅子里没动。寄城瞅我一眼,一边探身过去看记录本上的内容,一边热切轻声问我:“真的吗?翅膀小人?什么样子的?他们还说了些什么?” 那假寐的落英突然睁开眼,打个响指,食指一勾,哥哥的墨绿记录本就徐徐升起,朝他面前滑翔而去。 哥哥伸手两指一夹,又将他的记录本收了回来,一言不发,但姿态优美至极!看得我心头一热,无论如何,哥哥都是我最喜欢的人哪! 落英倒也不以为意,闲闲起身,走至哥哥身边,取了记录本就看。他的手指扶住书页,一根根莹白纤长,衬着墨绿色的书皮,如同汪洋的海藻中裸露出来的雪白枝杈,美而诡异,让人害怕却又忍不住频频回望。 他签下大名,扬长而去。 寄城凑近些,低头细读,没有笑,但嘴角有梨涡隐现。他执了笔,正要签名,突然抬头问我:“美意,你过来,要不要我念给你听?” “不要!”我气鼓鼓地说,还在生气哥哥的决定。 “为什么要你念给我听?”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 “因为你不识字啊。”寄城说。脸上突然有很不好意思的神情,仿佛不认识字的人是他。 “寄城君,你只要检阅记录,如无异议签名就好。”哥哥轻敲台面。 寄城这下真的不好意思了,冲我吐了一下舌头,忙低头签名。耳朵根儿红彤彤的。边缘一圈细细绒毛,害羞得直立起来。 见他签完名,我将记录本扯过来便看,从进入车厢那一刻到刚才,哥哥记录得非常完整细致,行文平缓,未见起伏波动。(哼!我当然是识得字的,难道这16年哥哥的心血都白费了吗?)但当我看到这句“当幻化成巨蟒的餐具重新变回原样,发现候选新君之一,也是候选新君中唯一的女生——画海,失踪。第一个发现画海失踪的人是穿云。”,那冷冰冰的字句让我有一种深深的恐惧,我害怕我永远也见不到画海了。 “看完了?”哥哥问。 “看完了。”我说。 “签字。”哥哥说。 “签哪儿?”我问。 哥哥指指空白处。我低头看着那空白处,迟迟落不下去笔。 这文字之后,空白之上,是落英和寄城二人的签名。一个刚硬桀骜,一个清秀克制。一个惊涛拍岸,一个枝蔓芊芊。 我落不下去笔啊,因为我实在不会写字。(哥哥的心血仍是白费了。) 心一横,我在空白处草草画了个姑娘。那姑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