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心中存疑, 还要继续询问,目光扫过不断给自己加戏的小道童,又忍住了。
谢嘉树也将目光落回场中, 对苏道长的装神弄鬼失去耐心。
一力降十会,既知是骗子, 不论有何目的,只要揭破他的伎俩,自然打乱他的计划。他指尖掐诀,将一道灵光打入苏道长体内。
原本浑身僵直,装作灵魂出窍的苏道长一个趔趄, 狼狈地跌坐在地。他龇着牙,脸上露出猝不及防的恼怒与疼痛,但他目光一转, 扫到皇后难看的脸色,神色立刻一凛。
苏道长换上一脸神魂归位的迷糊,仿佛愣怔了好几息,才陡然清醒,惊道:“怎么了?我怎么坐在地上?”
九皇子见谢嘉树一脸不忍直视, 猜到了几分。他嘴角勾起一抹讽刺,毫不客气道:“苏道长,你这回来的也太快了, 该不会是被鬼差赶回来的吧。”
苏道长立即肃容道:“非也!非也!实在是太子殿下身份高贵, 鬼差不肯轻易通融啊。老朽无能, 有负皇后之托。”
他一边心念电转, 思索如何自圆其说,一边试图从地上爬起,却猛然有一只无形的手按住了他,将他按回地上。
苏道长惊恐地打了个寒颤,想起刚刚也是毫无抵抗之力突然跌倒,一阵心惊肉跳,全身汗毛竖起。
强烈的恐惧袭来,苏道长无暇顾及其它,在地上挣扎起来。
可是他无数次起身,又无数次被按了回去。
殿中鸦雀无声,只余下苏道长肉体撞击地面的声音。刚刚还仙风道骨的道长,转瞬间就滑稽地起起伏伏,落在这无数双眼睛里,倍觉悚然。
九皇子目瞪口呆地看了眼谢嘉树。
几名小道童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去扶苏道长,却无法拉动他。
皇后多年来深信苏道长,此时也目露惊愕:“道长这是何意?”
声音里已透出冷意。
苏道长行骗多年,练就一身顶尖的职业素养。此刻虽心中惊惧,套话却张口就来:“枉死之人不能轻易投胎,我与鬼差据理力争,遭了地府惩治!”
他这模样,还真有几分道理。
薛皇后又惊又怒,扶着椅子就要站起,眼中隐隐透出泪意。
几名宫女手忙脚乱地搀扶劝慰。
九皇子脚步无意识向薛皇后移动了几分,又顿住了。他哂笑一下,退回谢嘉树身畔。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谢嘉树。
“招摇撞骗罢了。”谢嘉树见那老道不肯老实,借着九皇子身体遮掩,双手结印,将一道真言符纹打入老道体内。
薛皇后被宫人安抚好,喘了口气,问:“苏道长可见到了太子殿下?”
苏道长中了真言符纹,控制不住将所有心中隐秘道了出来:“我活的好好的,怎么可能见到一个死人?什么灵魂出窍,什么进入地府,假的,都是假的。地府是那么好进的吗?你们这些贵人,生前享尽荣华富贵,死了还想继续生前荣光,可不就对我言听计从……”
苏道长满面惊恐,拼命去捂自己的嘴,却无力阻止话语一字一句冒出。
皇后闻言,一口气没上来,又昏厥过去。
……
薛皇后醒来后,就靠在床上的大软枕上垂泪。
九皇子有些疲惫地蹙了眉,越来越感到薛皇后陌生。
就譬如此刻,母后怎会对他视而不见。
的确需要一个真才实学的道长来看看了。
九皇子不由温言道:“既然是骗子,我们就换个人,我听闻茗香山张真人法力高强,不如就请他?”
薛皇后沉浸在浑浑噩噩的伤心中:“连苏道长都不能相信,别人又有何用?”
九皇子双手包着皇后几根手指,语气坚决:“当初嘉树流落黄家村,村中女鬼复仇,正是这张真人去收服,且嘉树亲眼所见,怎会有假?”
薛皇后闻言,目中又流露出几分希冀来。
九皇子辞了薛皇后,转身去寻谢嘉树。
他迈出凤梧殿大门,就见一女史衣衫单薄,跪在门口。
九皇子心中愈发肯定母后出了变故,否则不会这样惩治一名女史。他叹了一声,没有多问,匆匆走了。
希望一切能重回正轨。
……
圣元帝听说皇后晕厥,过来探望时,正遇上这一幕。
凤梧殿门口的梧桐树上,叶子已隐隐发黄。
贾元春静静跪在那儿,未施粉黛,钗环全无,黑漆漆的发挽了个髻,瑟缩地跪着,愈发楚楚动人。
贾元春拼的,就是圣元帝的怜惜之心。
见圣元帝顿住脚步,她仰起脸,眼帘轻颤,说不尽的绵绵情意就流淌了出来。她遮掩似的垂头叩拜:“元春见过陛下。”
圣元帝眉目不动,问道:“你在做什么?”
“皇后娘娘吩咐臣女在此为她祈福。”贾元春声音娇怯,内心忐忑。
圣元帝不动声色地伸出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