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这样拘束,进宫来还有何意义?
正当她手捧下颌,一阵唉声叹气时,她的眼角余光瞥见了一道熟悉身影。
纤细且单薄,似天边流云的温柔。
阮幼梨浑身一怔,忙抬眼往那个方向望去。
果不其然,是阿娘。
阮夫人自然也见着了她,折首向她看来,唇角微弯,笑意浅浅。
她身侧的阮毅光察觉,也顺她的目光瞥了过来。
“傅家的小娘子?”在看清阮幼梨的样貌时,阮毅光也有刹那的错愕,他看到阮幼梨身侧的傅行勋,不确定地出声问道。
阮夫人轻轻颔首,应:“嗯,我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确实……与阿沅甚是相似。”
闻言,阮毅光禁不住凝眉,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那阿沅……会不会是傅家的女儿?
可是以傅家的地位,不至于做出弃婴这样的下作之事罢?
他蹙眉沉吟,丝毫没注意到阮幼梨的情形。
却是身侧的一声轻笑将他拉回了神思。
阮毅光抬眼,正看到阮幼梨在对他们做鬼脸打招呼。
天真又活泼,似春日的黄鹂,无端令人欢喜。
阮毅光也禁不住扬了唇角。
同时见到阿耶和阿娘,阮幼梨兴奋得难以自已,伸出两只手挥个不停,像是鸟雀挥舞着翅膀一般。
傅行勋明白她此时的心境,但还是忍不住放手唇前,清咳一声,以此暗示。
阮幼梨闻声,忙是收手放于膝上,摆出一副乖巧的模样。
可是唇畔的笑意,却怎么也掩不住。
“待事成后……你与阮家,自能再逢。”傅行勋提起案上茶壶,倾身向她靠近,娴熟地为她倒了一盏茶,流水声的潺潺清越混杂着他的低沉,忽远忽近地落入了她的耳畔。
阮幼梨闻声,错愕地侧首看他。
但傅行勋为了与她耳语,所以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极近。
而阮幼梨此时侧身,唇|瓣竟是擦过他的耳廓。
温软转瞬而逝,但那感觉却一直残余。
傅行勋顿了顿,忙是坐直了身子,任红霞渐染上他的耳垂,然后顺着脖颈,寸寸往下。
好在他的窘迫并未落入她的眼中。
其时,一道尖细的声音穿透宴席,平了着所有的窸窸窣窣:“陛下驾到——”
众人闻声,皆是起身站定,而后匍匐于地,向入席的那人行跪拜礼。
因是过节,圣人的心情大好,坐定后,便出声免了众人的礼。
“都起罢!今日乞巧佳节,设的宫宴,所以也并非是朝堂之上,诸位大可随意些。”
话虽这么说,但席上的人却还是有所拘束,不似起始的惬意放松。
直到歌姬舞女入了殿,此时的沉闷才因此消散不少。
而阮幼梨也被眼前的歌舞吸引,对傅行勋情绪变化全然不觉。
见她兴致勃勃的模样,傅行勋暗自松了口气。
她怎么……就这般粗条?
连……方才的那事都未察觉?
他缓缓抬手,抚上耳廓,只觉那温软的触觉仍然残余,细细密密、丝丝缕缕地缠绕,怎样都隔离不开。
然后渗透他的血脉,融进他的心脏,让他心中的悸动,久久难息。
而阮幼梨……亦是如此。
她只是假装在看歌舞,而已。
琴音悠扬,仿若高山之上,潺潺淌下的流水,声声清越动听。而眼前的舞姬踏着音节,莲步轻移,藕臂张开,挥散水袖蹁跹,似绽开的牡丹,层层漾开,繁盛得炫目。
但阮幼梨,真的没听,真的没看。
左耳进右耳出,眼神涣散。
唯一残留于她脑海的,仅有方才的那一幕。
她竟然……亲了傅行勋的耳朵?
而且,他还脸红了?
阮幼梨闭了闭眼,心中又羞又恼。
她真的,很想好好做人。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当然,也不是有意的。
可是,傅行勋他不知道啊!
万一他为此猜疑她,她又该如何是好啊?
虽然……她的确对他心怀不轨。
尽管那是以前。
阮幼梨越想,越觉得自己过分,竟然做出那下流之事,简直禽|兽。
她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打算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眼神一转,便停到了高居宫宴的圣人旁边。
那里,是权势的顶峰。
萧廷辉几乎是紧挨着圣人而坐,所以离他们的距离,还是不算近,他举起杯盏,与高座之上的圣人谈笑风生。
而萧予峥身为他最得意的后辈,座次也很是靠前,然而从始至终,他都沉静地坐在一旁,淡漠得与此前的喧嚣繁盛格格不入。
阮幼梨拿起茶杯,浅酌了一口,心里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