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府学里年纪最小的秀才, 方长庚不论出现在哪里都能吸引不少或好奇或冷漠的目光, 就连入学那天知府大人李仁守前来坐镇入学仪式时都不禁多看了方长庚两眼,立刻想起这是府试时他亲自面试且定下府案首的小孩, 还笑着对着身边两位教授指了指方长庚,不知说了什么。
后背衣服似乎被灼热的目光烫出了无数个洞, 方长庚叹了口气, 低头盯着自己脚尖作龟缩状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还想安安稳稳过完这三年呢。
不过从今天的阵仗以及训导前头讲话的内容得知,永州府府学目前有廪生四十名, 增生二百名,附生与增生数目相同,可见府学的规模比县学大了近十倍。至于负责教学的年长教授即有四名,举人以上出身的大儒也有十几个,优势不言而喻了。
知府大人对着全部府学生员一番训诫以后并没有久留,在众学生的恭敬声中离开了府学。
之后秀才们也都散了, 他们大部分都已经成家立业,因此并不住在府学, 只有尚未婚娶且在府城没有落脚之地的才会在府学留着, 而且这其中还有一部分有自己的职业,只有每月考核以及岁考、科考时才会现身。
毕竟到了二十几乃至三十多的年纪,对于考取功名并不像年轻秀才那样执着,更多的在为了生活而奔波。
方长庚请周其琛去他房间坐了一会儿, 书僮平安看见屏风后面方长庚换下的一桶衣衫就殷勤地要拿出去洗, 吓得方长庚连忙叫住他。
他们都是差不多的年纪, 让他帮自己干这种活也太奇怪了。
周其琛朗声一笑:“你就别拦他了, 你的时间可不该浪费在这些杂碎事上。以后你总会有书僮或是下人伺候你起居,早些习惯吧。”
方长庚无奈地摇头笑笑,心知他说的也没有错。
“你要是在府学住的不舒坦,索性就搬到我那里去,平日里咱们还能驾车去附近游玩,日子不会无聊。”周其琛现在也已经十六了,正是从青涩走向成熟的年纪,不像以前那样僵着脸只顾埋头读书,反而心思躁动起来。
方长庚完全理解这个年纪男生的想法,这时也忍不住心痒痒,揶揄道:“你是不是去外地时干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了?”
周其琛现在兼顾绸庄的生意,必要时还要去外地办事,生意人交际时会干的勾当就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清楚得很。
果然,周其琛眼神飘忽起来,右手持着折扇在左手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嘴角勾起,用已经开始变声的沙哑嗓音缓缓道:“那倒也不至于,只是……温香软玉在怀的确是人间极乐,可惜……”
他话音一顿,撇嘴看了方长庚一眼:“你还太小了,体会不到女子的好处。”
方长庚冷哼一声:“我这辈子就只愿娶一个与我心心相印的女子,其余的都是乱花野草,我是不会多瞧一眼的,再大的好处也不稀罕。”
除了前世一夫一妻制早已根植入他的头脑是重要原因,他爹娘的恩爱也使他更加坚定这样的信念,别说本朝律法规定平民男子不得纳妾,就是他以后做了官,也是一样的想法。
周其琛听了“噗嗤”一声笑出来,乐得不可自抑:“你看看,还不承认自己小呢?等你见识过就后悔今日所说的话了。”
方长庚不以为意,这种事没必要争着在他人面前表立场,只要自己记着就好。
周其琛见方长庚不理会,也渐渐止了笑:“你现在还是专心功课,我就不带坏你了。听说过两天徐闻止要在徐府办诗会,不能辜负他这小三元的盛名,咱们定也在邀请之列,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吧。”
方长庚点点头,忍不住笑道:“世家子弟就是爱出风头,我们去了不过是陪衬他罢了。”
周其琛笑着摇头:“你不必谦虚,眼下要论风头之盛,整个永州府除了他就是你了,该说这话的是我才对。”
方长庚忍不住鄙夷地看他:“得了吧,你也不遑多让,还是阿复之前一句话说得对,咱们也不必自家人夸自家人了。”
一通互吹马屁,两人都觉得好笑,到了饭点就结伴去最近的知味斋吃饭。
“不过你那儿我还是不去了,我怕分心,我家人可还指望我考个举人呢。”吃饭的时候方长庚如是说,一边心中惊叹府城的菜色可比县城丰富多了,味道自更不用提,什么虎皮肉、西施舌,每一样光听着就令人口齿生津。
周其琛也不再劝,只说:“你想来就来,当自己家就是。”
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身边飘过一阵清淡的熏香香气,随机就听有人在头顶道:“周兄,方弟,真是太巧了!”
方长庚抬头一看,没想到是徐闻止。
只见他身着绸缎蓝衫,腰上系着成色极好的玉佩,手中一把折扇,神情自信且骄傲,一副翩翩佳公子的形象。再看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得比方长庚还好的小厮,眼神机灵又不失沉稳,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周其琛和方长庚站起来还礼,得知徐闻止正要去包房和族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