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做了学徒以后,方启明每年能从袁大夫那里拿到二两银,晚上就睡在药房后面开辟出来的小屋子里。
等袁大夫回来以后,方启明就提了请假一天的事,袁大夫二话不说就同意了。方长庚有些不好意思地问袁大夫过两天他上学了能不能住他哥这里,袁大夫略一思索就知道是方长庚觉得住方万明家不自在,又怜他小小年纪外出求学,更是表示欢迎。
当晚方长庚和方启明挤在一张小床上,两人决定回去以后去后山砍些木头,让方大山再打张小床,否则等方长庚再窜一点个子就受罪了。
“对了,弟,你下午的时候到底去干嘛了,好久不见你人影。”方启明想到下午方长庚忽然说要出去走走,到傍晚才回来,不禁有些好奇。
方长庚如实相告:“我去溪湖边画荷花了。”他前世有学油画的基础,自从写字上手以后就开始练画。不是道古代读书人吃不起饭了多半卖字卖画,可见这也是一项谋生手段。打两年前开始,每月底去完方万明家后他都会去集市写生,没想到还真有人觉得有意思买下他的画,虽然因为没有颜料只能作水墨画,看他又是个小孩,画的价格不高,但也让他看到了希望。
去年过年村里好多人家请他写副对联,把老李氏和小李氏乐得合不拢嘴,就连方万明也夸他的字端庄清肃,便是去考试也足以让考官眼前一亮。
方启明了悟,琢磨了一会儿,忽然想到平时来他们药房的药贩子经常会替袁大夫带些别的东西,便说:“你之前不是说没有颜料吗,到下月初我让药贩子从县里买些颜料回来给你。”
方长庚心里想要,犹豫片刻后还是拒绝了:“还是算了,一来颜料贵,二来明年我要去考县试,还是先准备考试吧。”
方启明顿时把颜料的事放到了脑后,语气兴奋:“那你可要好好准备,干脆等到四月的时候把府试也考了,越早越好!”
明年一年考完县试和府试?方长庚凝神算了算。
乡试每三年一次,如果明年能将县试府试都考完,后年参加院试,运气好考上秀才,来年就能考举人,否则又要等三年,之后还有会试,却肯定难得多了。
他现在深觉时间宝贵,实在不愿意浪费三年的时间。况且院试后他就有了秀才的身份,有补贴和免税,又能为家里减轻不少负担。
方长庚深吸了一口气,将压力化作动力,脑海中又开始翻滚着“之乎者也”,久久之后才渐渐睡去。
第二天天还抹黑,两人就一同出发回了云岭村,想在一家人还没出去干活前到,没想到家里竟一片愁云惨淡。
一大家子正围着桌子吃早饭,却没看到大丫。方小宝难得乖乖地捧着碗默默喝粥,看见两个哥哥来了只偷偷摸摸做了做口型,不敢大声叫出来。
老李氏见两个宝贝孙子回家,残余怒气的脸上终于稍稍见了晴,招呼两人过去坐。
因为方启明许久没回家,两位老人问了不少关于吃穿住行的事,见方启明越发稳重有礼,心里也十分安慰。
方启明回完话皱了皱眉:“家里出什么事了?一回来就见你们都丧着脸。”尤其是方二山和何氏,脸色尤其难看。
屋子里一下子有些安静,人人沉默。
小李氏表情也紧绷着,过了一会儿开口道:“大丫和村长儿子好上了,人家嫌咱家条件不够好,不同意。”
方启明说:“不是村里女子只能外嫁吗?怎么就……”
小李氏苦笑:“人家就拿着理由堵我们呢,可大丫都跟了人家了,这要是还不同意可不是欺负人?”她虽然和何氏有不合,但有些事必须要一致对外,不能让外人欺负到自己人头上。
何氏面色通红,语气又急又冲:“我看这规矩早就该改改了!本来现在每家都各过各的,三杆子打不着的关系,怎么就非要咱女儿嫁到那么远的外村去。我就三个女儿,以后都嫁出去了我还怎么活?现在村里都传大丫跟人家……女儿家的名声都没了,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越说越气,不一会儿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抽泣起来,显得堂屋更加安静。
一向木讷内敛的方二山也忍不住了,强压着激动说:“我找他家说去!我就不信他们在全村人面前还能这么耍无赖!”
老李氏手里的碗往桌上重重一放:“你去有什么用!真闹起来也是咱们吃亏,还没成亲家先成了冤家!你先坐下,晚上我和老头子上门拜访去,不信他们不给两个老的面子。”
方二山满脸羞愧,懊恼地一拍大腿,这才垂着头坐下来。
方长庚和方启明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怒气。
方长庚想起上回大丫丢了牛的事,当时还拿村长家的小翠当挡箭牌,现在一切都能想通了。就是不知道那个方松是什么想法,如果是他不肯娶大丫,无疑这人就是个渣男,他说什么也要阻止大丫嫁给他。
如果只是家里人阻挠,事情倒还好办些。
小李氏注意到两人的表情,瞪了他们一眼,意思是让他们别瞎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