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笔架倒了下来,砸到了他的身上。
这还不算,因这礼堂是府学集会的地方,桌子都不是平常他们用的案几,而是一张长条桌,跟祁思煜共用一张条桌的书生有好几个。他脚上这一钩虽没把桌子弄倒,但桌子还是猛烈地摇晃了一下。那些书生有的正在磨墨呢,这一晃动墨汁全撒出来了;有的抬手欲写,直接在纸上画了一道长长的曲线,纸张废了不说,前面写的都不能要了。
这情形让人恨不得大骂祁思煜一通,但顾忌着祁思煜的身份,以及台上唐教授和诸位先生,大家都把这口气忍了下来,但脸色都十分不好看。
而这一声巨响,所有人都抬头朝这边看来。
杜哲彦赶紧放下笔,把以狗啃屎姿势趴在地上的祁思煜扶起来,关切地问他道:“你没事吧?”
祁思煜长这么大,还没出过这样的丑,一张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陆九渊三人第一次参加这种诗会,自家府学的学子就以这样的方式展示了“风采”,唐昭心里那叫一个气啊。
本来身为书院教授,学生又不是故意犯错的,他即便不出声安慰,也最好不出声,这才是一介教授的风范。
可他实在忍不住了,黑着脸对祁思煜道:“做事怎的如此毛躁?就不能稳当点?”
杜哲彦见祁思煜愣在那里不出声,赶紧推了他一把。
祁思煜似乎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拱手道歉:“对不住,弟子知错了。”
陆九渊三人可没空理会祁思煜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此时见杜锦宁拿着稿纸站在那里,似乎在考虑是把诗词交上来,还是等唐昭有空了再交,陆九渊也顾不得僭越不僭越了,对杜锦宁道:“来,拿上来吧。我们先看看。”
杜锦宁这才上前,将写了诗词的那张纸交了上去。
史修和彭士诚想起杜锦宁在院试时写的那首《临江仙》以及赵良考校时写的那首《思》,实在忍不住,不顾形象地凑到了陆九渊旁边,一起欣赏起杜锦宁的新诗来。
只见上面写道:“李白前时原有月,惟有李白诗能说。李白如今已仙去,月在青天几圆缺?今人犹歌李白诗,明月还如李白时。我学李白对明月,月与李白安能知?李白能诗复能酒,我今百杯复千首。我愧虽无李白才,料应月不嫌我丑。我也不登天子船,我也不上长安眠。姑苏城外一茅屋,万树桃花月满天。”
“好诗啊,好诗。这诗写得好。”把诗看完,性格最为豪放的彭士诚就忍不住叫起好来。
“真好,真是好。”连一向情绪内敛自持的史修也忍不住拍案叫绝。
可不是?这首诗用的是李白的调门,字字句句都离不开李白,却又有自己的新意。月固有阴晴圆缺,但卒莫消长,诗仙却不能复生。诗中接着说其实这并不遗憾,因为“今人犹歌李白诗,明月还如李白时”,说明李白和明月一样永存。
如果只是这样,还不能让这三人如此激动。让三人激动的地方是这首诗在李白与明月之间,虽句句离不开李白,却句句有我的影子,表达的是“我”的志向。这正是他们心学最为看重的东西。
“李白能诗复能酒,我今百杯复千首。”这是敢于自己来比李白,说自己也有李白的风度,自信之情溢于言表。但“我”并非狂妄,接下来一句“我愧虽无李白才,料应月不嫌我丑。”对李白我佩服得五体投地,而对他人则不遑多让。最后一句“我也不登天子船,我也不上长安眠。姑苏城外一茅屋,万树桃花月满天。”更是比之李白还要倜傥不群、超然物外,表现了自己高洁的品行与志向。
如果说院试的时候杜锦宁用了她两篇文章来阐述了心学理论,那么这首诗也是心学理论的最佳诠释者。
李白又如何?明月又如何?他与它被人仰望又如何?我敬佩他们,并不这妨碍我超越他们。这诗中所阐述的内容,与当初杜锦宁回答如何看待“六经”,何其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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