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花轿,寒酸的连个陪嫁的人也没有,就这么孤单的嫁到了张家。起初,还以为以后的日子会好过一点,因为婆婆是自己的姑姑,不是近亲,可也是一个家族的,在张家起码不会受到欺负。可事与愿违,比起婶婶,婆婆才是一毛不拔的人。丈夫张继承比自己大了十四岁,虽然年龄是大了点,但他为人憨厚老实,周围的人都说他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好人,所以,她义无反顾的嫁给了他。可是在婆婆和公公眼中,他就是个受不了苦的白菜客(不敢吃苦,不怎么有想法),从而并不讨婆婆喜欢,所谓爱屋及乌,讨厌也会放大到他所不喜欢的人的周围吧!自己也不讨婆婆的喜欢,尽管所有事自己尽力做好,可是,婆婆好像专门跟自己作对,处处找自己的茬,事事都给她脸色看,她除了忍着,别无他法。谁让自己选择了呢?谁让自己遇上了呢?这或许就是自己的命吧!
想到这里,她的眼圈不禁红了,冰冷的泪水从眼眶涌出,她的身体明显的颤抖着,在心底呐喊着“究竟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让我如此命苦呢?”。
可是,想起儿子,她柔弱的内心就会变得坚强,她不再感觉到不满,因为,儿子是自己唯一值得炫耀的,因为儿子,她的内心慢慢的竟滋生了一丝得意。也许,这就是人类,对于不好的事情,总会埋怨,然而所有能够让自己骄傲的事情,好似本应该就是属于他的一样,从来就不会感激任何人,包括她常常叫骂的命运。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一阵敲门声,抬头看去,钟表上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不知不觉,自己竟然就这样静静的坐了两个钟头了,她揉了揉眼睛,出去开门。门打开了,张继承走了进来,他的脸色有些发青,头发以及肩上有一层雪,他伸手将积雪拍干净,关上门慢慢的往房子里走去,此时,妻子已经走到了里屋,他只听到一阵陶瓷互相撞击的声音,然后一切都安静了下去。
张继承看了看里屋,转身往北屋走去,北屋的灯还亮着,那是父亲的房间,他推门进去,看到父亲披着棉袄,坐在炕上,背靠着窗户。见他进来,老人抬头看了看,往身上拉了拉披着的棉袄。
“爸,你怎么还没睡啊!是不是炕里没有填火,冰啊?”张继承平静的问道。
“怎么样了?”老人从嘶哑的喉咙里挤出这样几个字。
“什么怎么样了?”张继承不解的问道。
“把碗拿回去吧!”老人说话间从口袋里拿出烟杆,在炕头轻轻敲了敲,将烟斗里的灰烬抖落,然后从炕头边上拿起一个塑料瓶罐子,拧掉盖子,将他干枯的手翻转过来,从里面倒出一些烟丝在手掌上,揉了揉,放到烟斗里面,用大拇指轻轻摁了一下,然后拿出火柴,将烟丝烧着,用力吸了一口,浓烈的烟雾从他嘴里缓缓飞出。
“爸,早点睡吧!我回房了”张继承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后。
老人看着门缓缓关上,抬头看了看,又抽了一口,然后再次将烟斗清理干净,躺进被窝。
农村的夜晚,安静的让人感觉到隐隐不安,时不时有狗吠远远传来,更添了一种神秘奇异的气氛,在晚上,很少有人会在外面活动,尤其是在这样大雪纷飞的晚上。
深夜两点多的时候,张家的大门被敲响了,敲门声好像惊动了整个村子的狗,一阵接着一阵的叫着。人老了,睡眠质量就会下降,往往到很晚也很难睡着,就算是睡着了,一点风吹草动也会轻易的将其唤醒,张老汉披上棉袄下了炕,拉亮了灯,出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是他们村上的刘城,他看了张老汉一眼,急急说道:“张大爷,出事了,我奶奶过世了,二伯请张伯去看看”。
他们说话的当头,里屋的灯也亮了,张继承披着棉衣,走到门口,看到刘城,问道:“这么晚了,么事这么急?”。
“张伯,我奶奶过世了,二伯叫您去看看”
“好,你先进来吧!我收拾一下,我们就去”
刘城正要进来,张老汉喊道:“等等”,说着往草房走去,出来的时候,手里抓着一把杂草,放到门口给点着了,火焰高高升起,照亮了门上张贴的门神画像,秦琼和尉迟敬德分立两边,手持金剑、金鞭,威风凛凛。
刘城从火堆上跨了过来,跟着张老汉进了北屋,等张继承收拾,张老汉又回到炕上,悠悠道:“你大伯他们去了吗?”。
“去了,我爸出去了,还没有回家,我听到消息就去了,二伯叫我来通知张伯”
“唉!你奶奶今年也有七十多了吧!说起来比我也小不了几岁……”张老汉的声音渐渐听不清楚了。
“奶奶入冬前就病了,找了医生,每天吃药打针,看着病情好像减轻了,可突然就…”刘城眼神微微呆滞,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或者是该怎么说吧,突然没有再说话。
“刘城,走吧!”张继承在院中喊了一声。
“哦”年轻人答应着,看了看张老汉,对他说道:“大爷,我走了啊!”。没等老人再说什么,拉开门走了出去,听着木门吱呀关上之后,一切又安静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