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抬起头,看着天上游动着不同形状的游云,再看一眼,在他眼中映出的她若隐若现的身影,幽幽道,“公子知道,我别无它选。”
诸什之下,他的眼睛与鸣得刚刚的情形如出一辙。那是完全被激怒的样子。
她早料到他会发怒。想要快速逃之夭夭。
下一瞬,觉得她已经积攒了足够的力气从他身边走过,却“砰”地一下子被他执住手臂,“这真的是她们的逼迫,而不是你自愿的么?”
他一直洞入观火。奇怪的情绪忽然上涌,那些从来不会真的说出的话来在喉间。
她闪出不能理解他何出此言的目光,“堂堂帝国,也只是以赏罚权柄来驾驭天下,我能想得到的爬上高位的办法,就只有谄媚这一种。公子知道一般的谄媚,大公主根本不能入眼。我只能得到大公主的喜欢,否则死。”
他深深皱起眉来,想要走过他的无忧,如同天长日久留下的伤口上结成的硬痂,就那样嵌在他眼中。
他拉住她的手,加深了力气,“我一直在说看到你痛苦,我愿以身代劳,可你从不肯信。”
她低下头,看他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的手,似不觉察那手在腕间兴起的剧痛,只是笑,“时间没有给我那样的机会,是它不允许我只做一个平凡女子,只待夫君爱怜。我这一身的仇恨也不肯让我暂安一日。公子说的以身代劳,哪那么容易天长地久。”
他握住她的手慢慢脱力,“让你身陷险境的一直都是你自己,可这一切都并不会以你的意志为转移也是真的。”
她向他笑,那样的笑意烂漫天真,“这当然不是垂衣而治的人生。”
他开始变得无力,连面色都苍白,“无忧我到底要拿你怎么办。这样帮你,就是送你入更深的险境是,只在一边袖手旁观也是看你入险境。”
无忧向他笑,“所以,公子将这烦恼交由我来发愁么?公子读书那么多,像我这样身处险境中的羸弱女子,有没有功成身退的先例?”她故意惹他气恼,以为他会拒绝回答这样的问题。
他闭目叹息,下一瞬真实开口,“只有一层可能会功成身退的那个犹在挣扎,那就是无忧。”
无忧目光闪动,“公子骗我的。”
他苦笑,“我没有胡诌的才能。”
无忧笑,“那公子怎么会说我漂亮,还要一直喜欢我。这些话诌得完美。”顿了一下,“公子的担心推到下一次吧,现在,恐怕要帮我想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断了他们想要报仇的念头。我可不能在这阴沟里面翻了船,怎么说都来到了这里呢。万能的公子,应该有办法解开这个枷锁的,我到底到怎么做,才不会在这园中身首异处。我现在真的是怕得发慌。”无忧说出这样的话来一半儿正经,又有一半逗趣,可在这样的时候,他会发怒吧,也可能拂袖而去。
可他却选择了最不可能的那种,慢慢平复下情绪去,“我以为你会去求鸣棋。”
无忧微微咋舌,只那么一瞬,又像是反悔了一般,语色凝重,“杀手锏是要最后再用的,做为同伙我们要一直同仇敌忾才是。”她向他笑,这样语意透彻地将他讨好。
他听得明白,却无法抗拒自己的心意,他曾为这件事彻夜长思,“起码要去猫哭耗子假慈悲一下,去庵堂看看那位姑娘吧。由你正经向大公主提起。”
提到庵堂,无忧心上一痛。
那里有她心心相念的人。那样的心境已经形容不出。
合周是在帮她。而且他想了那么多。
她抬眼看向他时,已经泪眼模糊。连笑意也浸在泪眼迷蒙之中。
她没有想到,他会帮她得到机会去看母亲。
他看到她伤感样子,静了一会儿,“其实也不能真的是就见到候爷夫人,但却可以让她听到你的声音。孤独之中那般也是很好的安慰。”
她看向他,“公子是怎么办到的,连庵堂也可买通么?”
他微微抿了抿唇,“狐假虎威。”
半晌,她终于又重新恢复镇定,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做得好。可我那样对公子,公子不会后悔么?”
无忧看看到他的目光一瞬变得不同,方才还是同她有问有答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只在她问出这句话的当中,就已经变得凌乱,他目光定定地看向她,“我比你想像得还会坚持。这也出乎我自己的意料。”
无忧也像是明白了他的心意。虽然她从未曾真的确定她自己是真的明白的。自从家里出了那样的事,她的整颗心就如同腐朽,那些美好就像是被连根拔起,荒芜至今。
现实将她想要的生活割得七零八落。那时她就已不再是她。
良久,他亦变得平静,只是平静的目光中直直现出对她的关切,他从来都不让那些情绪闪现,今天却出其不意地嘱咐,“无忧要小心随时会反目的大公主。虽然不会真的是那么快,却总会有那样的时机出现。”
她轻轻颌首,慢慢向一侧移过眸光去,“可无忧终究无所报答公子。”
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