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祝永清便已经听出了陈希真的话中含义,在恁般形势之下,岳丈这是要临阵倒戈降金啊......到底做了多少年的宋朝军将,祝永清自然也免不得踌躇犹豫,这等大事,毕竟任谁也不都能临时起意,便立刻下定决心要做汉奸国贼的。
祝永清明白按陈希真所想,投金也可算是顺势而为,而且自己这个岳丈深恨继续事宋恐怕再没混迹个出身的指望,如今也只有为金国效力,还有世享名爵富贵的机会,既然金国先是吞并与宋对持百余年的辽朝,随即又以所向披靡之势杀至东京汴梁城下,遮莫中原江山他们也当真能够打下来......可是如此国难当头之际临阵反戈,想到必然要遭宋人子民的戟指痛骂,祝永清也不由心中迟疑。
然而当祝永清再抬起头来,与陈希真别有深意的目光对到一处的同时,在一旁陈丽卿拭干泪迹,却说道:“爹,我是你与娘亲生下的,你要我怎的,我都依了。无论如何,只要你安稳便了。”
祝永清听陈丽卿说罢,心中也是暗叹一声,如今自己的哥哥祝朝奉、祝万年以及族叔伯云天彪都已经先后被萧唐、宋江那伙强寇头子麾下的头领所杀,祝家满门,也就只剩下一个连他自己向来都看不起的祝彪追随着讨活路......而高俅、陈希真一倒台,自己如今在汴京军中也不受重用,虽然祝永清也时常将臣子忠心,惟皇天可表的口号喊得响亮,可是扪心自问,自己何尝又不恨朝廷用人不明,朝纲军政糜烂,落得今日恁般局面完全也是咎由自取?
自己的确已经对陈氏父女在心理上产生出一种依赖,彼此以家人相待,而祝永清与陈希真彼此性情也是投契,认可有甚大事全由自己这个岳丈做主。祝永清遂思付再三,到底还是说道:“岳丈,小婿蒙恁垂青,肯将姊姊下嫁与我,成婚当日小婿便曾说愿终身侍奉岳丈,执鞭随镫,供作仆隶,万死不辞......如今大事如何谋划,自然也全由岳丈做主。”
眉宇间暗含的阴鸷渐渐褪去,陈希真脸上又露出慈怜后辈的笑意,他故作自惭之色叹了口气,说道:“只因我失察,故此降志辱身,仍要求个出路,只是委曲了你们,这些时日久受腌臜......都说天数难违,非是我等不可做忠义臣子,只怕宋朝国祚...命数也只得如此了......若论兵机韬略、摧锋陷阵,贤婿你本有上将之才,我儿何尝又不身怀能斩将夺旗的本事?
然则宋廷奸党弄权、赏罚不明,又何止是我当年只得依附那圆社高二才得混迹个出身,含污忍垢,只求忠心报国,偏生方今继位的官家也教我心灰意冷,贤婿如今上无人情打点,也是空被沉埋、不得升赏。既恁的,按我之意,方今也只得如此......”
陈希真又探过头去,与祝永清、陈丽卿细说自己的打算,期间陈丽卿倒也曾错愕震惊,下意识的表示反对,可陈希真、祝永清若论心机城府任谁都能将她吃得死死的。在陈希真又一通连哄说加叱喝的说辞下,陈丽卿也只得悻悻的的住了口,虽然以她的性子仍有几分不愿,可是只能接受自己父亲的安排。
按眼下这般情形,无论是宋廷接受议和的条件,金军就此撤离,或是诸路勤王兵马到来,金军久攻之下终究不能攻破东京汴梁,亦或者说金国兵马能自行攻破汴京城郭一段,而杀将进来...无论哪种情况对于我而言,却都是半点好处也捞不得。然而如今另可做筹谋安排,有办法助金军攻破城郭时,也能教我陈道子占得头功。何况听闻金国女真人丁不旺,立国后也向来重用汉人中的能臣良将,既然再侍奉宋廷,而图谋个出身已无指望,也就莫怪我反将你这厮们当做晋升之姿,做得我在金朝建功立业的指望......
陈希真心中算计着,遂又对祝永清嘱咐道:“好...也劳烦贤婿,唤那郭京前来与我厮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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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只是东京汴梁城内尤卫小卒的郭京,却善于装神弄鬼,自诩身怀佛、道二教之法术,能施道门“六甲法”,在汴京之中盲从相信的军民甚至也不在少数,当年陈希真便听闻其名声与其厮见,虽然以陈希真的道行一眼就能觑出郭京弄神弄鬼、故作玄虚,可正因如此,明明没甚道门本事的一介小卒竟也能在汴京中以得道高人的名义混出名号来,陈希真自知抬举此人日后有用,遂仗着自己当时仍是殿帅府都虞候的军职差遣许以郭京许多好处。郭京倒也感恩戴德,彼此甚至以师徒相称。
如今正值金军兵临汴京城下,宋金双方也正要开始进行彼此拉锯算计的议和谈判的敏感时期,郭京却主动寻到了方今官拜尚书右丞,改同知枢密院孙傅那里。
虽说孙傅是新帝清算旧时权奸后新近上位的朝廷大佬,以郭京的身份又岂是说见就见的?偏偏孙傅向来崇信道门玄虚之说,对于郭京善六甲法的传闻本来也是深信不疑,遂立刻请他前来相会,而后孙傅又听郭京自说方今国难临头,在下如何能袖手旁观,遂自荐能施六甲法,其法用七千七百七十七人,按生辰八字择选六丁力士,可生擒金军完颜斡鲁补、完颜挞懒二将而扫荡犯境外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