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来大家得知来帮明军运送粮草辎重不但管饭,而且还发冬衣,甚至每月有一两银子可拿的时候,原来的劳役赫然已变成了肥差!
“二牛哥,要不咱还是回去吧。”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人望着依稀可见的长江,对身旁黝黑的汉子怯声道,“一两银是不少,但那到底是在打仗啊,万一鞑子杀上来,咱们可不一定跑得掉……”
黝黑汉子摆手道:“二牛哥啥时候害过你?咱们这可是帮龙卫军搬粮草。有龙卫军天兵在前面,鞑子定伤不了咱们一根汗毛!”
“龙卫军我是知道的……”年轻人仍是有些迟疑,“你说,真的就搬些粮草啥的,不会让咱们去和鞑子打吧?”
旁边健硕的中年人看不下去了,白了他一眼,“就算要和鞑子拼命,咱也不皱一下眉头!去年鞑子进村时杀了多少人你忘了?那些被抢去的女人,到现在有几个回来的……”
同行了五六人纷纷附和道,“对,给一把刀,我还真想杀他几个鞑子!”
“就是,你没听宣教大人说吗,没了国家,我们的小家哪儿能保住?”
“庚卯,你这胆儿还没鸡子大……”
名叫庚卯的青年脸一红,喃喃道:“我就是……”
二牛哥见状笑了笑,在他耳边悄声道:“庚卯,咱们村的男丁可都去帮大军运粮了,你要自个儿跑回去,往后肯定被全村人笑话。看哪家的姑娘还肯嫁你。”
“谁、谁说我要回去了?!”
几人边说边走,晌午时终于到了丹徒附近,远远望去,就见江边粮草辎重堆成了山。黑压压的人群或从江中浮桥经过,或驾小舟摆渡,川流不息地将物资运至对岸。
他们是自发前来,故而没有里正带领,在江边刚走了百十步就被穿着黑色军服的士卒拦住了。
“干什么的?!”
中年人忙上前道:“军爷,我们想来帮大军干活。”
“啊,回去吧,人够了。”
“回去?够了?”几人皆是一愣,不是说要二十几万民壮吗,怎么到自己就不要了?
“军爷,您给通融通融……”
这话说出来,他们自己都觉得有点怪,头次听说要抢着服劳役的。
那明军士兵还没说话,却听到不远处有人高声道:“这位大人,俺们走了一百多里,就是要帮着大军收拾鞑子,您不能让我们回去啊!”
他们转头看去,就见十七八个人围着一名官员争辩。那官员无奈道:“不瞒你们说,朝廷本要征发二十五万民壮,眼下已来了二十八万不止,不能再收了。”
那些人似乎急了,“大人,俺不要那一两银子,就帮着干活还不行吗?”
“对,只干活。俺是山东逃难来的,鞑子杀了俺娘,俺一定要看着大军打回山东去!”
“大人,求您了,俺们可能干活了!”
“是啊,千万别让俺们回去……”
那官员犹豫再三,叹口气道:“好吧,我去问问霍大人,你们在这儿等着。”
庚卯这边的几人闻言,相互对视一眼,当即在那中年人带领下快步上前,“大人,我们也不要银子了,让我们也留下吧……”
长江北岸。
旧江口,明军屯粮大营。
“原来是应将军,赵大人就在那边督造新库,下官这就去叫他回来。”
待那户部官员离去,应天祥身旁的副官望着不远处五十丈见方的土垒,不禁叹道:“将军,这地方十多天前还是一片荒地,此时竟已颇具规模,速度着实惊人啊。”
应天祥点头道:“何止于此,我听闻三里外的第一处营寨已近筑成,再三里外第二处亦已开建。”
为应对多尔衮的坚壁清野战术,明军在旧江口屯放粮草,而后每隔三里修建一处临时营寨,每三十里修建一个大型据点,一直延绵三百余力,直通淮河南岸。
战时,每处营寨里都会驻扎上千民夫,每天将粮草辎重搬运到下一个据点,从而保证前线军需物品不断。
其实照现在扬州到淮河一线千里白地的情况,建虏几乎不可能对明军后勤线发动攻击——他们自己的后勤首先就跟不上。不过为了应付可能的小股偷袭,每个据点还是建了土垒。
片刻,负责民壮生活的户部南直清吏司员外郎赵大人进了帐来,先向应天祥施礼,而后颇为焦急道:“应将军,下官昨日所禀之事,不知可否增拨?”
应天祥却反问道:“赵大人,我上月末刚拨了十万石粮米给你,怎还不到二十天便即耗尽?”
赵大人无奈道:“将军有所不知,各处征发的民夫说是二十五万,然则随后又有不少人自行赶来帮着运粮、修营寨。
“这些人大多不要工钱,下官也不好赶他们走,如今长江两岸已云集了近三十万精壮。这多的几万人却得管口饭吃,是以粮米才耗得快了……”
“难怪这营寨建得如此快,原是人手多了。”他对赵大人道,“我这便禀明圣上,尽快拨粮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