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聿奧离开了奉天殿,却未直接返回王府,方才朝堂上之事让他颇为烦闷,脚下不由自主地便向文渊阁拐去。这些天来他总在此处理政,竟已成了习惯。
近来发生了诸多大事。先是他的嫡系刘若鳞所部在天兴府以西意外遭遇了清军拜尹岱的人马。
后者大概是因为缺粮而准备终止北侵福宁州退回延平,故而显得士气低落军容不整,于是刘若鳞判断可趁机与之一战。
不料就是这不到两千名士气不振的虏军,依旧将刘若鳞的两千三百多人杀得落花流水。待刘若鳞逃回天兴府,立刻让守军关闭城门,闹得城中皆以为是建虏要来攻打。
直到次日方才探明,拜尹岱的人早已西归延平而去。
本来胜负乃兵家常事,若只是刘若鳞战败倒也没什么。但不巧的是,很快便有战报传回,说姜正希所部在延平以南大破虏贼主力,斩首一万三千余!
最要命的是,这一战打下来,博洛似被吓破了胆,竟向大明乞降!那姜正希可是曾太后的人,让其拿下这驱虏扶国的大功,以后她的气焰定会更为嚣张。
他自然不知,所谓姜正希大破建虏不过是按照林欲楫的计策扯谎而已,那斩获的万余首级只是饿死的闽南饥民。甚至姜正希此时尚在赶往闽南途中。但在这个信息不畅的时代,所有人也只能相信邸报所言。
于是今日朝堂之上,曾太后便以皇帝之名,命大学士兼礼部侍郎林欲楫赴徽州与虏首多尔衮讨论受降一事。并言虏军残部现已囚于南平郊外,博洛降使请求在受降期间供给粮米。
林欲楫立即奏言,为使降卒不乱,可每四日给予吃用三日之粮草。再使姜正希部收缴虏军兵刃并就近监视,若虏有异动,便立时断粮,以大军剿之。
那些前几日被拜尹岱“攻城”吓得不轻的朝臣们听闻建虏乞降,无不大大松了口气。一时间朝上皆为姜正希歌功颂德,吹捧皇帝真龙天佑云云,对太后的一应安排自然也是毫无异议。
破虏大功已归了太后的人,这受降大事若自己再不参合进去,以后朝堂之上必然威信大跌。
待远远看到文渊阁的牌匾,他就见都察院左都御史林嵋快步迎了上来,先向他施了一礼,又左右观望,见附近无人,这才肃然道:“殿下,方才朝堂之上众臣皆被一场胜仗冲昏了头。建虏侵我河山,戕我百姓,即倾尽全力将其碾为齑粉亦难消大恨,怎可受其降而放其生耶?”
朱聿奧一愣,林嵋作为他的心腹,为人如何他还是很清楚的,今天怎会如此大义凛然嫉恶如仇?
“林大人的意思是?”
林嵋拱手道:“下官定会联络都察院言官,并六部给事中,上表朝廷,决志不与建虏妥协,定血战到底!”
他看了眼朱聿奧惊讶的表情,又望向别处,低声道:“但若殿下的人能出任受降副使,以及姜正希在延平所获贼军首级能分润出一些来,或饶那些建虏残兵一命也未不可。”
言罢,他只微微颔首,便似从未遇到唐王一般,自向午门而去。
朱聿奧嘴角当即便扬起一抹笑意,这些言官啊,一张嘴简直比刀枪还管用!
次日,都察院大小官员云集朝堂争相表奏,竟要太后收回昨日懿旨,誓与建虏战至一兵一卒。
又一日后,曾太后再次以皇帝名义颁旨,改由曾道唯任受降副使,又彰游击将军罗宝玉数日前在延平附近破虏四千,初时因邸报不详,误计入姜正希名下,现予更正。
而昨日还喊着要与建虏拼命的言官们却像失忆一般,均一言不发。
其他朝臣皆知曾道唯和罗宝玉是唐王辅政王的人,这些个官场老油条们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心照不宣之下更是无人再提血战到底之辞。
……
已近六月,纵然福建的山中亦酷热难当。
阿济格回望山道上因为又饥又热而垂头丧气的数万大军,不禁皱了皱眉,举起马鞭指着大队人马对部将卓布泰道:“让这些崽子们都打起精神来!我阿济格还没死,我大军还没败哪!”
他胯下战马仍旧向前走着,不经意山中枯枝勾住了他的衣衫,刺啦一声便将锦缎的汗衣撕出道口子来。
阿济格不由大怒,抽刀砍断了枯枝,正要喝令士卒将那枯树也连根刨出,就见有一骑飞驰而来,离得还远便在高声呼喊:“贝勒爷,有大将军密信!”
阿济格忙让人接住信使,拿过密信查看。
但见信中言道:明廷已然中计,现已派和谈大使出关,待随明臣同行的景顾勒出了仙霞关,摄政王立时便能得知福建战局,届时便可派刘光弼大军于杉关以西配合夺关。
阿济格面色顿时为之一松。当得知明军夺取仙霞关并围困建安城之后,博洛便与众将定下计策,由博洛率一万多名最弱的绿营兵留在延平迷惑南人,并假意与明廷议和拖延时间。
而另一边则以阿济格为将,率剩余的四万八旗主力及绿营精兵沿小路急速赶往福建西北的杉关。如今明军主力皆在仙霞关及建安一带,杉关当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