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天空又沥沥淅淅地下起了小雨,秋寒尤重两分,陆七披上蓑衣,一边骂骂咧咧地道:“狗日的贼老天,这稀尿撒个没完没了的。”
陆七约莫三十岁出头,满脸的络腮胡子,眼大而凸,天生凶相,由于水性精熟,颇有几分勇力,人送外号陆海狗。
陆七原是舟山本岛的住民,靠出海打渔为生,由于去年朝廷下旨禁海,强令舟山本岛的住民内迁大陆,前段时间,钦差副使夏言又大肆收缴销毁海船,严惩擅自下海的渔民,陆七便干脆驾船投奔了金塘岛王直。
王直的义子毛海峰,见陆七生得凶悍,而且勇猛,于是便将其收入麾下,并封为百夫长,而今晚正好是陆七当值,负责北大营这边的巡逻警戒任务。
话说毛海峰这次一共率海贼两万余围困宁波府城,在四处城门之外都设了大营,各驻扎五千兵力,彼此互相呼应,攻守协同。
值夜无疑是一件苦差事,尤其是下着冷雨值夜,简直苦不堪言,所以包括陆七在内的巡夜海贼们,均是蔫头耷脑的,缩着脖子呵欠连连,只盼着赶紧换班回帐休息。
然而就在此时,北边数里忽然出现了一条火龙,影影绰绰之下,约莫有数百人往这边急扑而来,最先察觉那名贼兵一指,惊叫道:“陆老大,快看,敌袭!”
陆七睁目盯了片刻,隐约看到那队人穿的是明军服装,于是不以为然地道:“敌袭个屁,这个方向来的肯定是绍兴卫,估计又是跑来装模作样的,待会鬼叫一阵子就该撤了,不用理他们。”
这段时间,海盗们在宁波府攻城掠地,如入无人之境,官兵遇上他们都避着走,难免便生出了轻视之心,再加上前半夜观海卫和昌国卫的拙劣表演,简直就是笑话,所以陆七根本不把这支北边来的明军当回事。
“嘿,陆老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不咱们点起火把出营迎上去,说不定那帮孙子会吓得屁滚尿流的逃跑。”一名海盗笑嘿嘿地提议道。
陆七本来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好勇斗狠之人,闻言大为意动,竟然立即带着手底下百多名弟兄,点起火把打开了营门迎出去。
然而,陆七等人很快就察觉不对劲了,因为打北边来的这支队伍此时已经奔至里许之外,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加快速度冲过来。
刚才在远处看时,这支火龙看起来不过才数百人的样子,然而此时距离近了,陆七才骇然发觉,这支队伍根本不止几百人,因为后面还跟着大批没有举火把的兵卒,长长的队伍竟然望不到尾,根本分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陆老大,好像……不对头啊,对方的人有点多。”陆七手下的百余海盗都有点发虚地停住了脚步。
陆七也是懵了,不过这货好面子,此时若当缩头乌龟退回营地吧,似乎有点丢脸,不退吧,又担心明军真的会杀过来。
正当陆七犹疑之际,那支明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奔行至百米开外了,熊熊的火光之下,但见明军均没有戴雨具,手持利刃奔行如飞,从头到脚都在释放着杀气。为首那名年轻将领一马当先,咧着嘴露出狰狞的笑意,眼睛盯着贼首陆七,仿佛盯着一大坨金子。
没错,陆七觉得那名明军将领盯着自己的眼神,就好像盯着金子,正在他头皮发麻之际,便见到那名明军将领的双手蓦地抬起,把一张弓拉得如同满月。
与此同时,数百明军也同时张弓搭箭,陆七骇得魂飞魄散,用尽吃奶之力大喊:“敌袭!”
嗡……
随着弓弦的振鸣,刹那间天地失色,数百支利箭抛射入夜空,划出长长的弧线,然后像密集的雨点般攒射而下……
“不!”陆七发出绝望的吼叫,挥动单刀试图挡格从天而降的利箭,不过这显然只是徒劳,顷刻就在箭雨底下变成了一只血淋淋的刺猬,他身后的百多名海盗也像割麦子般倒下了一大茬,当箭雨过后,仅剩十来名幸运儿还站立着。
不过,这十几名幸运儿也是只是多活了十数息功功夫而已,随着余林生腰刀一挥,由上饶千户所、铅山千户所、弋阳千户所组成的江西军便凶猛地扑向海盗的北大营。
那十几名幸存的海盗还没来得及逃进营地,就被明军追上,斩杀于营门附近。
“杀啊!”喊杀声响彻夜空。
三千多名江西军势如破竹地杀入了海盗的北大营,这时大部份海盗睡得正酣,还没来得及反抗就成了刀下之鬼。
短短数盏茶的功夫,整座北大营便溃不成军了,根本组织不起像样的抵抗,很快就被江西军完全占领。余林生带着一百名亲兵率先杀到海盗北大营的中军大帐前,一刀便斩断了帐的大旗,换上了明军的旗帜。
负责统率北大营那名海盗头目叫萧显,这家伙今晚喝了不少酒,乘着酒兴宠幸了两名新掳来的姬妾,所以睡得很死,直到明军杀到帐外,他才提着刀慌慌张张地跑出帐来,大喊:“快来人,随本将军迎敌。”
萧显的本意是召集亲兵的,结果这一嗓子,四周的明军都双目放光地望来。刚砍倒了贼旗的余林生大喜,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