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本来就是一个繁华的通都大邑,常住人口仅次于两京,达到四五十万人之巨,再加上近日从四面八方赶来参加花魁大赛的流动人口,眼下扬州城中恐怕有近六七十万人,全城排查的工作量无疑非常巨大。
事实上,排查工作从上午展开,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才告一段落,然而却一无所获,流氓地痞和泼皮无赖等倒是抓了一大批,至于倭贼,则连贼毛都没搜到一根。
徐晋详细询问过那家酒馆的目击者,证实那名被击毙的倭人进来喝酒时只打手势,显然并不会说汉话,只是后来喝醉了撒酒疯乱杀人,这才被识破。
徐晋自然不相信一个连汉话都不会讲的倭人能有本事单独潜入扬州城,十有八九还有其他同伙,甚至是有内应的帮助,否则早就被揪出来了。正因为如此,尽管眼下已经天黑了,徐晋依旧没有下令解禁,反而加派了人手在街上和城头上巡逻,以免倭贼趁夜色逃出去。
唐伯虎乃吴中四大才子之首,他的书画作品眼下虽然还不显贵,但也是小有名气,愿意出高价向他求购字画的士绅并不在少数,然而这家伙却过得很寒酸,毕竟就他那种放浪不羁、得过且过的性子,估计家里有矿也会被他挥霍一空。
文征明则不同,他为人温和稳重,出身官宦人家,其父文林还当过温州知府,所以文征明家资不菲,是个家境殷实的富家翁。于是乎,只要是两人结伴出游,衣食住行都是文征明买单,唐伯虎只带两条腿和一张嘴,譬如眼下两人下榻的客栈便是文征明出的银子。
此时,客栈的房间内十分奢侈地点着了两根蜡烛,唐伯虎和文征明这两个年过五十的老男人正在烛光下共进晚餐。
“征明兄,本来今晚你我应该在泗水河畔欣赏美女如云的,谁知这花魁大赛竟然突然取消了,委实让人不痛快。”唐伯虎一边饮酒一边发着牢骚。
文征明细吞慢嚼地道:“城中潜入了倭贼奸细,待排查完毕,这花魁大赛还是会举行的,子畏兄又何必急在一时。”
“征明兄,你说徐子谦这小子是不是倭寇克星?去东台县巡视遇到一伙倭贼,这才回到扬州城,竟然又遇到倭贼,敢情倭贼都让他遇上了。”
文征明笑道:“我倒是希望他真是倭寇克星,把所有倭寇都扫灭,那咱们大明沿海便可安享太平了。对了,子畏兄,不如咱们改日登门拜访一下这位徐常胜徐大人?”
唐伯虎轻咦了一声道:“征明兄此前不是不想拜访他吗?”
文征明搁下碗筷,面有愧色地道:“之前见他肆无忌惮的收受地方官绅的贿赂,只以为是个财色之徒罢了,如今方知是误会。”
唐伯虎哈哈一笑道:“不得不说,徐子谦这一手真是绝,那帮送礼的赔了夫人又折兵喽。”
文征明摇头道:“徐子谦这一手确是高明,不过也太得罪人了些。”
唐伯虎不以为然地道:“清丈土地本来就是得罪人的事,更何况徐子谦要是怕得罪人,当初又岂会首倡清田庄,他主持清丈京师土时甚至连外戚张家都板倒了。”
文征明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更加为之前的误会而感到惭愧,试问一个一心为国为民,不惧权威勋贵的正直清官又岂会肆无忌惮地收授地方官绅的贿赂呢。
“据闻徐子谦这次在东台县还顺手剿灭了一伙盘踞在东沙岛的海盗,缴获了大量的走私财货,牵连甚广,今天徐子谦还没进城便把扬州卫指挥使、指使同知、指挥佥事都给逮了。此子做事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大丈夫行事理当如此,痛快,当浮一大白。”
唐伯虎说完直接拿起酒壶咕噜咕噜地灌了一大口,他当年是苏州府的乡试案首,人称唐解元,本来应该在仕途上大有作为的,可惜卷入了科举舞弊案,被剥夺了功名,从此变得愤世嫉俗,所以徐晋秋风扫落般抓捕惩治贪官污吏的做法让他感觉十分爽。
相对于唐伯虎的反应,文征明就要平和许多,甚至隐隐露出忧色,他是苏州本地人,所以对于本地士绅参与走私谋利的事司空见惯了,朝廷一旦严查起来,牵连会非常广泛。
禁海,对于那些家资丰厚的士绅来说只是断了一条财路,但于对普通老百姓来说,却是断了生计来源,生活将会更加困苦啊。
唐伯虎几杯酒下肚,显然谈兴更浓了,又道:“话说徐子谦这小子还真有几分领兵打仗的本事,据说东沙岛那伙海盗盘踞多年,有近五百人,地方卫所多次围剿均无功而返,结果呢,徐子谦一来就把这伙海盗扫灭了,还活捉了海盗头目陈思盼。
善恶到头终有报啊,想当年这个陈思盼在双屿一带作恶多端,一万官兵围剿都让他侥幸逃脱……咦,我想慧静大和尚像谁了。”
文征明亦脱口道:“徐惟学!”
话说十年前,浙江舟山双屿一带盘踞着一伙巨盗,为首者名叫徐惟学,人送外号鲨王,手下海盗达到三千之众,大小船只数百艏,俨然一支水师,势力之庞大让人瞠目结舌,就连地方卫所官兵和官员都忌惮他七分。
这个徐惟学黑白两道通吃,表面是商人,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