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芊芊, 就是之前一段时间, 栾泽一直在传, 圈子里翘首盼望,张氏还曾以此为机会安抚拉拢宋采唐的,那位高家在汴梁的贵亲, 凌姑娘。
既是名门望族闺秀出门,身边不可能没亲人男丁保护,和宋采唐说话的祁言,就是一路送她过来的表哥, 家里门庭也不错,身上挂着官阶。
嗯,虚职也是官么。
这祁言气质有点像油头粉面的小生, 贫嘴, 还挺会给自己找台阶。
赵挚踹过来的那凳子收着力道, 打到了他膝弯,却也给他留了面子,没让他跪倒在前,反倒一屁股坐下,正正好坐在凳子上。
但这已经是警告之言,这动作是什么意思,周围人都明白。
祁言却愣了愣, 上下摸摸自己, 发现哪哪都没受伤, 立刻放声大笑:“啊我挚哥就是热情好客, 还亲自给我搬了椅子坐,没事的挚哥,我不累,我知道你疼爱我,但我正是火力旺的年纪,站站也行的!”
一边说话,还一边朝赵挚拱手眨眼,好似他们关系非常近,比铁哥们儿还铁。
赵挚眼角直跳,一个茶盏甩过来:“你还是别火力旺了,败败火吧!”
茶盏祁言倒是接住了,但是茶水……
甩了他一脸。
祁言很坚强,抹了抹脸:“挚哥怎么知道我正好热了,特别想洗个脸呢!”
宋采唐:……
啧啧,这脸皮。
好在时辰到了,留给他表演的时间不多,温元思进来了,将案件相关人引至堂中,正事开始。
祁言擦了擦脸,和表妹安静的坐到角落里,并未打搅办案。
封建社会,地位高的人肯定是有些特权的,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能通融的都会通融,比如凌芊芊在这里,只要她不闹,不说话,不影响大局,别人并不会有什么意见。
凌芊芊到底是高门长大,懂分寸,知道什么时候能闹,什么时候不能玩,安安静静坐着,倒像个规矩极好的淑女了。
至于案件相关人……
大都不认识凌芊芊,许会以为她是什么重要相关人物,也不会随便问,或是挑衅要赶走了。
赵挚高坐,冷面冷心,不说话,温元思便主持控场。
首先问的,是甘四娘和甘志轩母子。
“四月初十晚上戊时,你们在哪里?”
戊时,也就是七点到九点,天黑之后。
甘四娘柳眉习惯性微戚,似染轻愁:“那天生意不好,卤味未能卖完,摊子就没收,一直等着客人。”
温元思又问甘志轩:“你呢,当时在哪里,何时与令堂会和的?”
甘志轩正处在变声期,声音有些粗嘎难听:“我是天还没黑时,发现我娘没回来,就过去找人,之后和我娘一起守摊子,直至东西卖完。”
“你二人可是看到了死者?死者当时在做什么,可有上前同他攀谈?”
甘四娘摇头:“没有攀谈。卢大人穿戴不对,须发凌乱,起初妾身没认出来,他坐在窗边很久不动,妾身方才觉得……好像有点像。”
甘志轩点点头,说辞同甘四娘一样:“只是觉得像,并不能十分肯定。我娘同我和卢大人没什么交集,肯不肯定,都不会上前攀谈,他视线看过来时,点点头是个意思已然足够。”
温元思:“其它的呢?死者什么时候走的,和谁见了面,吃喝了什么东西,注意到了吗?可有发现其它任何异常?你二人什么时候离开的?”
甘四娘想了想,道:“那日……回去的比较晚,戊时过完,亥时初,方才往回走。没看到卢大人和谁见面,说话也没有,吃喝……妾身没注意,但卢大人目光总看向窗外,好似在等什么人一样,心思并没有放在吃东西上。至于有没有什么异常……妾身不知道,不熟悉,也瞧不出来。走时匆忙,并没有刻意去看卢大人的方向,他走没走,妾身并不知道。”
“你经常见到卢光宗吗?”赵挚突然插话,目光凌利,“对他很熟悉?”
甘四娘双眸立刻盈泪:“大人这话我听不懂!妾身一个市井妇人,如何能同安抚使大人相熟?”
赵挚目光如炬:“不熟,怎么认出变化那么大的卢光宗,只因看久了么?”
“簪子……”甘四娘咬着唇,“卢大人好像很喜欢那个款式,经常戴,别人注意到没有妾身不知道,但每次他在外行走,妾身看到时,戴的好像都是同一款……”
宋采唐侧耳听着甘四娘说话,亥时,也就是晚上九点,甘四娘离开,不知道卢光宗走没走。
四月十一,她和温元思走到猪圈,初次尸检时,尸体身上尸斑发展到高峰,数量多且颜色重,部分尸斑指压消失,指离恢复,部分指压也不消失;尸僵漫延全身,尸体姿势固定,抬出来时都很艰难;角膜往中度混浊方向发展,瞳孔透视角度很小,种种都表明,死者死亡已经有六个时辰,即是十二个小时,往前推——
死者死亡时间正应该是这个时候,晚上六点到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