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离卓府大门不远处,一道微驼的身影跛脚慢行,头顶带着一顶破了两个小洞的黑色皮帽,上面沾染了些许灰尘,几缕乱糟糟的银灰发丝纠结在一起,不愿受束缚地钻出皮帽下沿,俏皮的在寒风中摇曳,帽下是一张泛着蜡黄的病态脸庞,粗眼一瞧就是扔到人堆里不再找得到的那种,细眼再看惟独那双耷拉眼皮看似劳累的眸子不时亮起有神之光,此人的身上穿得极为朴素,灰扑扑的麻布袄子缝缝补补出了十来个或黑或蓝大小补丁,左腰后还有一个两指出入的窟窿,露出一小片发黑的棉团,棕黑色麻裤略显单薄,在风中抖动不止,脚蹬一双脏兮兮的布鞋。
他一边轻抖一边前进,偶尔张望左右,似乎在找什么。
“喂,叫花子,这是你来的地方?快滚!”一下打雷似的吼声从右边传来,骇得他缩起了脖子,浑身抖得越加厉害,吞咽着口水瞧向那边,冻得发紫的双唇不停打架,响起一串牙齿磕碰声,却听他支支吾吾、声音极轻的说:“那个,这位小哥,我、我来找人,那个,灰、灰马巷怎么走。”
那人身后便是卓府大门,一听原来是来找人的,倒也放松了些,嚷道:“往前走,下一个路口左拐,再走两个街口右拐,第三个巷口就是灰马巷。老家伙,灰马巷可是野鸡遍野之地,你这副身子还能折腾?哈哈哈。”
驼背男子抖得更加厉害,不知是被刚刚掠过的寒冷劲风激得,还是被台阶上嘲笑不断的青年气得,不过,他还是挤出两字:“谢了。”
“大兵,笑什么呢?”这时,门内传出一个含有淡淡怒气的声音。
唤作大兵的守门青年啊地轻叫一声,转身拱手道:“刘管家,刚刚遇到一个不知死活的驼背老头,居然要去灰马巷找人,小的一时失态,请管家网开一面。”
“既然今天是你看守宅子门户,你的一举一动皆是卓府的形象,可要记住这一点,如果老爷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人气要被你削去一分两分,你赔得起吗?”老刘管家脸上表情平静,那对蜇人的眸子可就如针一样扎在青年身上。
王兵唯唯诺诺道:“是,小的记住了。”
老刘郑重道:“老爷马上要出门,注意些。”
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落入那跛脚而行的驼背男子耳中。
果然,一会儿之后,一架马车自偏门使出,老刘于门口登上了车板,与车夫并肩坐下。驼背男子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拐角处,转身之际看见马车朝自己方向驶来,心中轻轻一笑,消失在卓府守门青年王兵的视线当中。
作为王都三大主街道之一,华人街最是普通。如王荣道乃南城门直达皇城广场的南北大道,又如富贵街衔接城东城西最繁荣的两小块商业区域,华人街只是城南的一条街,因人流之大而闻名,但这个地方绝对不缺达官显贵来消费。
卓府的马车缓缓穿过人群,停在挂匾“丰萃酒楼”的三层高楼前,老刘管家先行下了马车,恭迎卓尚下车,随即卓尚在前,老刘差一步在后,走进酒楼。
殊不见那道卓府门前穿过的驼背身影就在酒楼斜对面的面摊要了一碗白雪面。
热气腾腾的面条三五下吞肚,如同饿了好几天的饥汉的驼背男子付了铜钱,顾自离去,不消片刻没入人群不见踪影。
店门朝南的丰萃酒楼二楼东北角装饰典雅的房间里,卓尚和老刘先后走入其中。屋内只有三人就坐,见到卓尚,三人齐刷刷离座,站得笔直,左手自然下垂,右手捏成拳,锤击一下心口,朗声道:“属下见过卓先生,您真准时。”
从他们的举止来看,像极了孙氏王朝的军队中人。
“坐下说话。”卓尚笑眯眯的说,挑了主位坐好,等其余四位落座,接着问,“菜点好了?要不要喝点酒?”
坐得离卓尚近的这位中年人俨然是三人之首,留了满脸的胡茬子,恭声道:“盟主定了规矩,我们除了每月的初三、十三、廿三允许吃点酒,其他日子不得饮酒。卓先生,属下已经点了菜,要了两壶茶,属下们只能以茶代酒敬您。还为您要了半斤小二推荐的气冲酒。”
卓尚苦笑道:“你有所不知,气冲酒乃王都数一数二的烈酒,老夫可喝不了半斤。再者,今天所谈乃重中之重,不宜饮酒。既然要了,不可浪费,你们喝不得,待会儿老夫带回家吧。”
闲聊的当口,十样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逐一端上桌。等小二恭敬退出包厢,几人举杯碰了碰,一饮而尽。卓尚习惯性的舔了舔唇,温言道:“蒋明优,郭之锦,范盈,你们的人都到了?”
大胡子蒋明优点头道:“总共两百一十七人分批潜入王都,如今已安顿在卓先生为我们准备的几个地方。”
卓尚欣然道:“很好,相信盟主不会失望。这两天小心行事,老夫会与盟主联系,你们静候你们的任务即可。等其余两队人马抵达,差不多就是行动的时候。”
蒋明优担忧道:“卓先生,底下的人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来到王都。我们该如何向他们解释?”
卓尚表情不变,平淡地问:“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