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半,我远远的能听到银行门口“叮铃铃”下班的铃声,没多久就看到从那大门里面开出来很多摩托车,一部接着一部。再过了一会儿,我看到阿美和两个推着摩托车的女孩子有说有笑的走出来,我赶紧启动摩托车,向她那里驶去,就在靠近她身边时,我“嘎”的来了一个急刹车,然后很潇洒的把头盔前面的挡风玻璃“啪”的向上一推,用浑厚的非常标准的普通话说道:“小姐,请问要摩托车送送吗?送一下只要五块钱。”话刚说出口,我就后悔了,我想起来了,在越南最小的钱是一百越南盾,只有在中国跑摩的才要五块钱。
阿美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孩子,反映很快,“要的,你把我送到家,我可以给你一百块。”
我继续装作不认识她,“哇,一百块啊,好多钱啊,老板,你真大方啊。”一边说,一边转身从后座上把阿美的头盔递给了她。
“去你的!”阿美接过头盔一边戴一边拿脚踢我,就听和她一起推着摩托车出来的那两个女孩子嘻嘻哈哈的在和阿美说着什么,阿美又和她们叽里呱啦的说了好几句话,才坐到我的身后。
“你和她们说什么?”我一边开车,一边问。
“她们说你一点也不老,四十多岁一点也看不出,看上去很年轻。”怕我听不到,阿美靠近我的耳朵说道。
“我很老吗?我还小呢,我是红小兵啊。”我心里嘀咕着。
阿美侧身坐在车后,一点不老实,就听她一边用拳头在我后背上锤,一边说:“五块钱,老板,一百块,你真大方呀。”
那一刻,我心里感到特别甜蜜,都说:打是疼,骂是爱,最爱就是用脚踹。阿美的小拳头捶在我的身上,甜在我的心里。
“我们直接去你爸爸看病的医院吧。”我扭头对阿美说道。
“五块钱。。。。”阿美还在捶,“好呀!”她回答。
“那你指路,我不认识。”
“好,这边右拐。”
来到医院,我停好摩托车,打量了一下越南的医院。阿美爸爸住的这家医院也算是胡志明市里比较好的医院了,但在我看来,硬件还没我们昆山现在乡镇上的医院好。那房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建的,外墙上贴着马赛克,那马赛克估计从来没人清洗过,看上去黑乎乎脏兮兮的。地面是水磨石子的,我看也没人打扫,黑黑的,看了心里很不舒服。
跟着阿美来到了住院区,那是一栋五层的小楼,从外面看上去给我的感觉依然是那么的破破烂烂,进到里面一股酒精味扑鼻而来,楼道里铺着一块一块白色的地砖,看上去还算干净。
进到病房,阿美的爸爸正在挂水,看到我来了,显然很激动,用那只没挂水的手紧紧拉住我,说着我听不大懂的广东话。我把我在超市买的那一大包东西递给了阿美的妈妈,就听她用广东话连说;“多谢,多谢!”
阿美从她爸爸的床头柜抽屉里,拿出一个透明的一次性的塑料杯,里面有暗红色的液体,还有一大一小两块黑乎乎像石头的东西,大的那块足足有一节小手指那么大,“这是从我爸爸胆里面取出来的。”
“这么大呀。”我接过来看,“以后肉不能吃了,你那个糖醋猪肘不可以吃了。”
“不吃了,”阿美的爸爸直摇头,说话有点有气无力,“吃了就痛。”
“不要吃肥肉,适当的吃点瘦肉还是没关系的。”我安慰老人家。
“手术做了几天了?”我问阿美。
“已经有四天了,爸爸想早点回去,这里住院太花钱了。”
“那也要等伤口好了才能回去呀。”
中午时分,正好有医生来查房,就见一个个子小小,皮肤白白,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的男医生走进了病房,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后面还带着几个年轻的医生。就听他叽里呱啦说着,那几个跟在后面的年轻人不停的点头,我不知道阿美和他说了什么,就见他转过身看着我,用很生硬的普通话说道,“你好!”
我没有想到这位越南的医生还会说中国话,先是一愣,然后马上回答;“你好!”
“你从上海来?”那医生问我。
“是的。”
“上海我去过,我在那里学习半年。”
“真的吗?你很了不起。”我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我在上海肝胆医院学习半年。上海滩很美。”
“那个肝胆医院在全中国都是很有名的,你去那里学习,你很厉害呀。”在越南一个医生如果能被公派到中国学习,那是很了不起的事,就如同现在很多中国年轻医生被派到美国去学习一样。
见我夸他,他很开心,特别仔细的看了阿美爸爸的病情记录卡,“医生,我叔叔的手术现在怎么样?他想早点回去。”
“手术很成功,伤口恢复的也很好,不过还要再等两三天,等伤口彻底好了,才可以回家。”
这个医生在出病房门时,还对我点头,嘴里说了声:“上海!”看来在上海学习的那半年给他留下了非常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