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贼寇成王
义军乘胜又攻掠了淮南一些州县。本来我以为高骈受了义军的诈降,其心腹爱将又被斩杀,他必会恼羞成怒,就算没有其他诸道兵的帮忙,他也会以他的淮南兵和义军大干一场,虽然到时候这一仗也够义军受的,但这样总好过除了淮南兵还要加上几路大军。大不了赶紧离开淮南继续北上。可情势却不是这样的,没想到高骈相当有度量,并没有找义军算帐的意思。不仅如此,他的各州县淮南兵竟再不出战打义军,只是防守城池而已。听说他还向朝廷告急顺便告假,他这个“诸道行营都统”自称得了风痹,剿贼这个活儿,他干不了了。
这真是天助义军。本来嘛,高骈身为节度使,当然是拥兵自重,现如今其他道兵都不来了,让淮南兵自己去剿贼,这高骈哪里能干?甭管死多少兵,那死的可都是自己的,不是人家的。兵少了甚至没了,他这个节度使还怎么拥兵自重?防务空虚难免惹他人觊觎,到时候就不知道会被谁吞了。为剿贼丢了自己的基业,值吗?总之,功劳是可能千方百计地算到自己头上的,而干活一定要大家干才行,让高骈自己干,没门!可那诸道兵也是高骈亲口口说让人家回去的,这个虽怨不得旁人,只是已经搬石头砸自己脚了,还要再把脚砍断吗?把自己给弄残废了,才是真傻。
所以义军诈降的结果竟是退却了劲敌高骈,他身为“剿贼都统”都关门闭户不出来,其他还有谁肯干?况且他的闭门不出恐怕已被风传为剿贼都统已被贼打得再不敢战,所以从此朝廷再也派不出趁手的人马来了。
就在朝廷东抓一把,西抓一把,藩镇之间互相扯皮内讧之际,义军又迅速发展起来。渡长江,过淮河,沿途州县长驱直入,就连东都洛阳也是没出意外地不战而得。整个义军意气风发,士气从未如此高涨过,一举击破潼关那帮老弱病残的神策军,九死一生的义军浩浩荡荡地挺进了长安城。
至此我已在义军呆了三年多了。我跟在队伍里,第一次见到了长安城。这些年到过那么多地方,都不似长安这般气派。
我听闻黄王起事前曾多次到长安考进士,跟我的父辈们一样执着于功名,而功名却从未正眼看过他。考不上却执着于做官,以至于不惜散尽家财拿命造反,这真是一个透着狠劲与血腥的理想。起事前,他希望以才学考得官做,造反这几年,他想以武力作乱要官做,无论哪种方式,他想要的都是李唐的功名。现在李唐的皇帝被吓跑了,李唐的百官赶至灞上迎接他这个长安的新主人,他应该相当解恨,相当满足了吧?
人群喧闹起来,义军士兵手拿碎银在向街边看热闹的老百姓施舍,而尚让也领着几个副将在大声喊着“黄王起兵,本为百姓”等等之语。
我忽然觉得这支黄王的义军跟以前很不一样。以前每到一处,义军士兵劫完了大户抢小户,以此来保证军粮和军晌,何曾见过他们给老百姓当街发银?这情形倒是与尚让等人在嚷嚷的堂皇之语相呼应,倒真有些“为百姓”的意思。
行至一个拐弯处,我看到了坐在最前面金肩舆上的黄王,众星拱月的他满脸得意之色,正俯视着乱哄哄的人群。原来这是个心血来潮的炫耀!刚才还兴冲冲地进城,现在不知为什么我从心底里泛出一股担忧,隐约觉得这满街烈火烹油的热闹竟好似不是真的,我这算出人头地了吗?
进了长安城没几天,黄王便称了皇帝,国号大齐,建元金统。
他给我们和一些李唐降臣都封了官授了职。我得了个“将军游弈使”,并奉命带着原班人马前往长安东北五十里的东渭桥驻扎。
开始出发,朱珍在马上就说,
哥哥,你看看,这大齐的宰相、仆射什么的高官一点都没出意外,到底是嫡系,不是从山东地界出来的就是黄家军。咱们一路拼死拼活的,不是打先锋就是断后,提着个脑袋到了长安,还不让在长安呆着,拿我们当看大门的!
莫嚷嚷,出城再说!我低喝道。
的确,大齐的高官不是皇帝的亲信,便是李唐的降官。我一个半道入伙的,有些战功又怎样,战功既是进身之阶,又是嫉妒之源,况且那次倒霉的商量计策,明着看我是个有功的,可实际上早把那些帐中人得罪了,一个底层砍人的大放厥词,还得到了首领的认可采纳,即便黄巢有心重用我,他的亲信圈子怎能随便让一个小子随便进来,怎能不视我为异己,或者怪物?向长安这一路来,我虽奋战如初,可再也没得到提升。现在这个将军游弈使也无非是就像朱珍所说的,看门巡逻罢了。
我领兵穿过大半个长安城,到处都是大齐兵的身影。毕竟好几十万的大齐军除了在潼关有一小部分,其余都聚在长安城里。城中真是人满为患。那些士兵有的喝多了在街上吆三喝四,有的当街掷骰子赌博,更多的在老百姓家进进出出地忙着抢东西,争执声,咒骂声,推搡,殴打,一片狼藉,满街乱象!
大齐初建,这些士兵还是改不了多年的习惯。可他们已不在是义军草寇了,而是堂堂大齐军;这里也不是那些小州小县,而是京师长安!还这个样子能行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