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忙另择路而去,躲不开的,敛声屏气低眉顺眼躲瘟神似的赶紧走掉。我成了他们口中的“无赖”“泼三儿”。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混过去。渐渐地整个萧县没有一家不怕我们的,虽然我知道那惧怕背后是极大的厌恶。可是我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我那大哥倒是老实本份,为人和善从不与人争执,但是他整天驴一样繁重的生活,被人吆三喝四使来使去,有甚出息?倒不如四处游荡为所欲为,高兴就高兴,不高兴便不高兴,畅快淋漓地过一日是一日,岂不快哉!我们兄弟俩成了人们眼中不务正业、浪荡无赖的代表。萧县似乎也只有两种人,朱家两兄弟和两兄弟以外的人。
因为我,母亲不知多少次赔着尴尬的笑脸到人家门上去低三下四地赔不是。每次回来,她都要流着泪重复几乎同样的话:三儿啊,莫要再惹事,在人屋檐下岂能不低头!我儿既不事生计,也可另图他路,也好让为娘老有所倚啊!我不耐烦地听着,脸早就别到一边去,待她说完,便赌气抢过大哥手中的活儿蛮干一气。
那刘崇早就不敢打我了,或者说已经不屑于打我。那次气不过我们两兄弟屡次生非,便以主人的身份指着我骂道,
你个泼三儿,做点正经事难道会要你的命不成?现如今这生计活你一样也拿不起,将来靠甚过活?让你老子娘养你!你爷好歹是个读书人,他的阴灵儿若知道有你这么个不屑儿,他在地下好安生!
他这样骂我,按照我的常理,此刻他已挨了我的拳头,管他是不是给我们提供吃住的主家。但他说到我阿娘,又提到我死去的父亲,不知为什么,我心中有些酸楚,握紧的拳头竟没有挥出去。
片刻,我昂起一张满不在乎的脸,指着他的仓房道,
行了,我如何过活不用你管。你把那里面的弓和砍刀给我。
刘崇不解加害怕地看着我。
你不就是让我干活吗?我干!我拿弓和砍刀去山里给你家打猎,既不在此扰你,你家又有进益,可好?我朝他大声嚷道。其实我早就看他库房里有几样好东西,想拿出来试试手,正好趁此机会光明正大要过来,强似偷取。
刘崇同意了我这个说不上是好是坏的提议,只是反复警告我不许拿这些东西惹事生非。
从此,我和二哥又有了新鲜玩意儿,在山里打猎是幌子,耍大刀,射箭才是真。当然,为了检验一下习练成果,顺便打个山鸡野兔带回也未尝不可。
刘家上下和乡邻一时间似乎都松了口气。不过有我们手中新添的“凶器”,大家对我们依然很忌惮,而我则感觉说不出的得意,有刀箭在手,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干什么!就连那刘崇的母亲,也经常捻着串佛珠给刘家的人念叨,
莫要小看朱三儿,他将来必是个成大事的主儿!你等宽待于他才好呢。
哈哈,这老婆婆也忒会说话。别人都骂我是祸害,她也未必不这么想,只是眼见别人往死里踩着我骂,而我反而祸害更甚,她呢,反着说,一是让我受用得很,二是我在“盛名”之下倒收敛了许多。刘老婆婆,高明!
就这样,以游手好闲打架斗殴为主,舞刀射箭打猎取乐为辅的日子一直混到了乾符四年,那年我二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