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锦春冷漠地看着朱楼。
这名陌生的年轻车夫,不但行动鬼祟,还言辞闪烁。青梅不过问他为何在此,他若心中没鬼,实话实说就行了,他不肯直言回答不说,还祭出二房之主秦伯复来压人,仿佛认定了秦锦春不敢再问下去似的,语言间隐隐带着几分轻视。
还有,他先前明明一脸紧张,听见有人叫他,他就害怕了。待发现是秦锦春与青梅主仆,他就立刻松了口气,估计是笃定了她这个四姑娘不可能对他产生什么威胁?这种被人小瞧了的感觉,真是叫秦锦春不爽。
秦锦春虽说从前在家中不太得宠,可怎么也是嫡女,母亲小薛氏也很疼爱她。除了祖母薛氏与父亲秦伯复不怎么关注她,长姐秦锦仪长年轻视她以外,她在家里,该有的地位和体面还是有的,不会有哪个下人胆敢明目张胆地怠慢了她。
而如今,随着秦锦仪身价暴跌,行情走低,婚姻艰难,而秦锦春自己又得了太子妃青眼,并与长房、三房交好,在家中的地位已经不比以往了。祖母受伤之后,她还跟在母亲小薛氏身边,帮忙管家,下人们更是没人敢在她面前无礼。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人胆敢在言语中对她有所轻视的,估计就只有长姐秦锦仪了吧?连秦锦仪身边得用的大丫头,也不敢有所轻慢。
可秦锦仪是二房嫡出的大小姐,深受祖母薛氏、父亲秦伯复多年疼爱,她自认为有那个底气去看不起同母所出的小妹妹。而这个车夫又凭什么呢?
秦锦春沉着脸对朱楼道:“你是祖母庄子上新调上来的人?你老子是谁?”这么傲气,难不成是哪个有头有脸的老仆或管事之子?可那样的出身,又怎会只做了个车夫?
朱楼却是哂然一笑:“四姑娘就别问了,说了你也不知道。我是太太庄子上的人不假,但并不是你们家的世仆。”
秦锦春冷笑一声:“原来如此,那你一定没学好规矩,就上来当差了。哪个叫你出的门?我们家可从来没有将不懂事的新仆带出家门的前例。你方才在这里鬼鬼祟祟地探头张望,难不成是打了坏主意?!”
朱楼皱眉道:“四姑娘,你这话也说得太难听了些。我哪里鬼祟了?是管事叫我来看看大爷是不是要回去了,他好让人把车套好。我因不认得人,又见这门前没人看守,才探头去瞧院里是否有人的。怎见得我就是打了坏主意?四姑娘可不能冤枉人!”
秦锦春见他无礼,也不多言,只让青梅扬声唤人。不一会儿,便有个守在旁边屋里烤火的婆子跑了过来,领了秦锦春的命令,往车马院里叫人去了。
二房今日跟出门的管事,乃是秦伯复身边的小厮出身,也是三四十岁的人了,平日里人还算能干,就是有些小滑头。他原是因为久不见这承恩侯府里的熟人亲友,天气又太冷,就躲到门房去烤火了,顺道跟人喝上两杯,聊聊家常什么的。这一聊,就忘了时间,冷不妨听到有人说秦锦春唤他,他连忙跳起来,嗽了口,去了酒气,才敢跑过来听候吩咐。
秦锦春指着朱楼问他:“这个车夫方才在枯荣堂外头鬼鬼祟祟地探头张望,我出来撞见,问他在这里做什么,他不肯回答,反说是你让他来的。我且问你,是不是你打发他来问父亲是否准备动身回家的?你难道不知道他是才从祖母庄子上过来的,又非世仆出身,不但不认得这府里的人,还连规矩礼数都不懂么?你就这么把人带出来了?幸而来的是本家府里,若是到别人家去,他也这么着,我们二房的脸面可就都丢光了!”
管事吓了一跳,认得朱楼是新来不久的车夫,因为算是太太薛氏的人,所以旁人都对他客气几分。但这种客气也是有限的,如今秦锦春问责,管事立刻就冲着朱楼发火了:“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我早嘱咐过你,你若想四处走走,只在车马院里或是门房四周活动就好,不得靠近二门。枯荣堂是什么地方?那是你能接近的地儿?!我的嘱咐,你不听就算了,四姑娘问你话,你还敢推搪?!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他踢了朱楼一脚,朱楼面上闪过一丝薄怒,但还是忍了下来。
管事又对秦锦春赔笑道:“四姑娘,小的不敢隐瞒,绝对不是小的叫他到枯荣堂来的,小的敢发誓!今日原不是他驾车,只因原本驾车的老黑头忽然病了,出不得门,才会改荐了他的。否则,他才从庄子上来不久,正经连礼数规矩都还没学全呢,怎能出门见人?这小子粗鄙得很,什么都不懂,但驾车还算稳当。因他老婆曾是大姑娘院子里使唤的,他们又是太太陪嫁庄子上的佃户出身,故而旁人都待他们客气几分,不成想竟纵得这混账没了规矩!”
秦锦春怔了怔,不由得转头去看了朱楼一眼:“哦?他老婆曾是大姐院子里的人?不知道是哪一个?”
朱楼面露警惕之色,有些紧张地盯着管事。后者浑然不觉,微笑答道:“朱楼家的先前在大姑娘院子里做些杂事,并没有固定的差使。因大姑娘觉得她细心,会侍候人,才会调她进院子的。她入府正经才十来日呢,但规矩早已熟记,比她男人强一百倍。可惜是个没福的,前儿听说病了,又叫送回庄上家里养病去了。不过大姑娘已经发了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