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奇的话语结束后,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但这次明显更深邃。
塔林人想起了自己被囚禁的那段时间,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也就是死于刚铎之手的老国王,将飞旋黯灭抵在自己脖子上,那些冤死族人的魂灵舔舐着他的皮肤,冰冷似铁。那时的他就如这把锋利的刀刃般冷血,亦如那些死于刃下的人一样瑟瑟发抖。
我是怎么走出那段可怕的回忆的?
塔林人想起后来带着西芙穿过冥河,在吉欧尔港经历的一切。似乎从那时起他就成熟多了,扮演着一个主心骨的角色。而让他发生蜕变的并非时间,而是桃矢。
“你不是武器,你会害怕,会迷恋,会思考,你是武器的驾驭者。”
她当时把自己救出去时似乎是这样说的。
如果不是她,自己可能会被这种情绪困扰一辈子吧,永远带着畏惧,活在阴影里。那新的故事也不会发展到今天,会结束于霍斯狄的那场巷战。面对手持飞旋黯灭的刚铎,自己根本提不起与之战斗的勇气。
塔林人叹了口气,瞥了埃里克一眼,看到这家伙低着头,眼神呆滞。
一如当初阴暗牢房中的自己。
他突然开口了。
“在你们那个世界,苏利亚是逃婚的大公女儿,格雷泽先生是遭到神灵毒手的传奇巫师,哦不,法师。阿玛瑟是触碰了真相的精灵剑士,格莉丝小姐是攫魂者的妻子……他们都讲过各自的故事,但埃里克,你从没提起过自己。”瑞奇感慨道,“虽然这样做很不礼貌,但我还是难以忍受好奇心的折磨……”
“我的故事……不值一提,瑞奇先生。”埃里克耸耸肩,笑着看向瑞奇,尽量让自己的表情自然些。
塔林人盯着他看了许久,直到埃里克脸上的伪装坚持不下去。
他的神情有些悲伤,轻轻舒了口气。
“那真的不值一提,先生……没什么好挂念的,没那么……难以忘怀。”
像是说给瑞奇,又像在对自己喃喃低语。
埃里克低着头,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仿佛在忍受莫大的痛苦。
“我已经……忘记了,全部都忘记了……”
“好吧,我们的大作家。”瑞奇在心底叹了口气,站起来揽住他的肩膀。
“那些该死的过去都已经过去了,如你所说,没什么好挂念的。但是,听我一句,作家先生,如果你不能真的直面它们,就会一辈子活在阴影中。那道伤口会恶化,化脓,流出恶心的脓水,一次次伤害你。真正的‘看开’不是主动遗忘它,不是不愿提起,而是接受并将它暴露在新鲜空气中,流血之后结痂,渐渐痊愈。等你突然意识到自己在不经意间已经许久没有提及它了,那才是真正的遗忘。坚强点,伙计,你可是赫鲁最伟大的刺客瑞奇的朋友。”
埃里克默不作声的点点头,良久才吐出一口气。
他在塔林人胸口捶了一拳。
“嘿伙计,你也给我记住,你是洛坎最伟大的,不,洛坎以及赫鲁最伟大的作家埃里克的朋友。”
“当然,那是我的荣幸。”瑞奇笑笑,拍拍他的肩膀。
阴霾仿佛被驱散了,但这时,一道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我的出现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
两人一齐抬头,看到一个矮小的身影正站在光幕旁边,脸上依旧露齿而笑。
“杉斯?”
“见到我很惊讶吗?”
“不,”瑞奇挑了挑眉毛,不动声色地站在埃里克身前。“我们只是好奇你什么时候来的?”
“哦,这样嘛?”杉斯走了过来,“放心,我没听到你们那句‘那也要他够得着才行’。”
“……”
“好吧,开个玩笑,其实我一直都在。”杉斯笑笑,“你们的聊天很有趣,所以我忍不住就出来了。”
“偷听别人谈话是不礼貌的行为,杉斯先生。”埃里克道。
“在背后偷偷诋毁别人就很礼貌吗?埃里克先生?”
“如果你不听怎么会知道我在诋毁你?”埃里克反唇相讥。
杉斯挠了挠头,放弃了试图在话语上占到便宜的行为,他把目光放在了光幕上,众人已经走下了山,进入了白茫茫的暴风雪。
“我很好奇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你都提前告诉他们了吗?”
“当然没有,不过我相信他们会做的不比我差。”埃里克笑笑,一提起这群人,他就突然感觉被满足感包围,信心源源不断。
杉斯眼眶里的光芒一下子闪耀了起来,“对此我很好奇,埃里克先生能否满足我的好奇心?”
“很抱歉,不能。”埃里克摊摊手,“不过杉斯先生可以和我们一起观看,我相信自己的同伴,但我同样讨厌剧透。”
“别这样,作家先生——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吧,请不要介意。”杉斯笑笑,“你应该能理解这种心情,如果把这场游戏看做一份考卷,那你就是最出色的那个答题人,却在关键时候离开了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