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五个人是在一个下雨的早上来的。
他们穿着崭新的冲锋衣,各自背着一个很大的背包。我看到他们的第一眼,首先联想到的就是那些徒步穿越秦岭的人,那些人常常会穿过村子进入秦岭。但是眼前这些人与那些徒步的人有一个很大的区别,他们非常有纪律,感觉是经过很特别的训练才会散发这种气息,但是却又有些怪怪的,他们有很明确的身份划分,都以一个戴眼镜年轻男人为中心。其中有一个年龄很大的老头,他似乎在这群人里身份最低的,他充当了和爷爷交涉的人。从他们的谈话中,我得知他和爷爷已经相识很多年了。我从未听说过,爷爷还有这样的朋友,也从未见过这个人。
不过后来我摸清楚了,他和爷爷是在当年抓壮丁的时候认识的。
爷爷年轻时的某一天早上,天还没亮他便摸着出了门,想去隔壁村的地里偷几根玉米,他已经饿了好几天了。但是他还没有摸到玉米地就被人抓了壮丁,几个带枪的兵绑住了他。他被推推拉拉的浑浑噩噩跟着走了几天,然后松了绑,当时和他一起被抓的,就有这个和他交涉的人。松绑的时候他们已经进了秦岭。
在秦岭的第三个晚上,爷爷偷跑了。枪子儿不长眼,爷爷怕死,趁着大家睡着的时候,他假装撒尿,撒丫子跑进了深山。
因为害怕被抓回去,爷爷一直是在晚上行动,白天就藏到大树或者岩洞下休息,饿了就嚼些草根吃点山果,还抓到过一只野鸡。过了两个多月个月,爷爷迂回穿越了整个秦岭,来到了现在这个小山村,然后遇到了奶奶。
我想,那时候爷爷要是没有遇到奶奶,有可能会跑到西安去,认识别的什么人。爷爷在逃亡的路上一直胆战心惊,在不停的往前走。要知道他遇到奶奶的地方到西安也只有半天的车程。但是爷爷一看到奶奶就跑不动了,他浑身发软,但是某个地方却硬了起来。大家别想歪,爷爷当时累得浑身发软,但是看到奶奶的眼睛,他便硬起腰杆,决定要为奶奶留下来。反正爷爷一直是孤家寡人一个,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不久之后,我爸出生了,爷爷奶奶含辛茹苦将我爸养大。我爸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奶奶便在一次感冒中一命归西。
这些都是爷爷讲给我听的。我爸念了大学,在城里认识了我妈。生了我以后,把我送到爷爷手里,两个人去城里打拼。爷爷一直以为,有一天儿子和儿媳妇儿会回来接他去城里享福,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过了一阵子,有人把儿子儿媳的骨灰送了回来,说是在工作中牺牲了,然后送了一笔抚恤金。
每次爷爷讲到这里,就会停住不讲了。我甚至不知道我父母是什么工作,所谓的牺牲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对父母没有一点记忆,他们去世的时候我太小了,所以根本没有为这件事悲痛过。
我和爷爷一直相依为命,自认为对爷爷是很了解的,但是这天来的这几个人把我搞糊涂了,爷爷仿佛变成了一个我从不认识的陌生人。
那个背着登山包的老头很亲切的和爷爷聊天,但是爷爷仿佛不太喜欢他。后来他不知道和爷爷低声嘀咕了什么,爷爷点了点头。那老头便回头对另外四个背着包的人说,成了,明天进山。
爷爷要跟他们进山,我不可能会同意。老爷子年龄大了,进一趟秦岭不是说着玩的。而且这几个人的底细我根本不知道。唯一一个与我爷爷相识的老头,我一点也不认识,而爷爷似乎对他也不太喜欢。难道是爷爷有什么把柄被他拿住了,所以非进山不可?
我以为我的反对会动摇爷爷进山的决心,但是没想到爷爷突然对那几个人的头说道,“要我带路可以,我还有个条件,进山时把我孙子也带上。”
眼镜男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爷爷的条件,他的决定仿佛是不容反对的,当时我也被镇住了,我根本没有机会反驳也没有机会询问进山的目的,就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了。
我本来一开始怀疑他们是想偷猎,但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武器,至少我没看到他们带了武器。其实到秦岭偷猎也没什么意思,我从小到大只看到爷爷打到过兔子和野鸡。别的动物不是太大就是太凶猛,随便弄一个出来就得判几年。
难道他们是去旅游的?除非脑子有病。
第二天一早,我和爷爷便跟着他们五个人一起进了山,装备全部由他们提供。一路上我问了爷爷好几次,这一行人到底让他带路去哪里,要干什么。但是爷爷只是很严肃的看了我一眼,我只好跺着脚躲进了队伍中。一直到后来,我也没搞清楚,为什么爷爷当时要求要带上我。我猜想可能是怕爷爷跟他们进山以后,我一个人在家会遇到什么人。
虽然已经是四五月的天气,山里还是很凉。但是树叶很绿了,葱葱茏茏。常常走进树林子便觉得一片遮天蔽日的景象。山里不常有人进去,刚开始还能听到鸟鸣和各种动物在山林里穿梭的声音,进山的第二天开始,山林就安静了下来,只因为靠得村子近的地方,动物都习惯了人来人往不害怕,离村子远了,反而一有动静就都躲了起来。
晚上我们宿在采药人建在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