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
一群宫人战战兢兢的缩在殿外,屏声静气的听着殿内不断传来的瓷片碎裂声。
见殿内声音渐渐消沉,一名年轻的宫女想要进去收拾,却被年长的嬷嬷拽了回来。“你不要命了?万岁爷啥子时候发了这么大的火?你现在进去,万岁爷拿你当花瓶摔!刚刚有个和你一样的,不就挨了一巴掌?”
她语气急促低沉,脸上却透着说不出的慈祥。
年轻的宫女如同受了惊的小鹿一样,连忙缩了回来。
自从八年前万岁爷抄了多尔衮的家,万岁爷的脾气就一天比一天好,至少对自己的身边人是如此---去年吴良辅等太监交接外臣,贪污受贿,营私舞弊,可福临竟然自打自脸了自己说过的“不许太监干政”,没有追究。
可见,福临对身边人还不错,甚至可以说有点宠幸了。对自己的身边人都如此大动肝火,可见福临的心境已经倒了何种地步。
接连斥退了几个传达求见消息的太监,福临趴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不知过了多久,又来了一名不长眼的阉人。“皇上,范文程求见。”
福临刚要发作,听到范文程三个字顿时气消了大半,“让他来吧。”
看着福临那瞬息万变的表情,小太监飞一样的跑了出去,差点摔了一跤。半刻不到,这位历经四朝的老臣就来到福临面前。
“赐座。”
范文程的屁股沾了半边凳子。
“陛下,老臣听说陛下连日惊慌,以至不能视朝,现在江山已定,不知陛下还有何忧虑?”
“范文程啊范文程,你也是个明白人了,朕在担心什么,你还这么弯弯绕的?你们这些汉人,就是不好好说话!”
“老臣岂敢!陛下若是说郑逆的话,以老臣愚见,郑逆其实不足为惧!”
福临闭上了打算喷这个糟老头子的嘴,做出一副吃瓜群众的表情。“说说看。”
“眼下,除淮安,凤阳等处,南直隶大半沦入郑逆之手,郑逆数十万大军气势汹汹,逆流而上,向西威胁湖北,割断北南交流,尤其是漕运。漕运断绝则如同人断了血管一样,我大清的府库很快就会被源源不断的军费消耗一空,户部的仓库会看到老鼠…”
“嗯,说的不错,这些朕也清楚。”
“可是,常人往往只是从我大清一方考虑问题,却没有从郑逆一方考虑问题。”
范文程讲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
“郑逆只需要顺江而上就可以了,湖广等处兵力空虚,北地筹措粮草又是极慢的,等满洲大军过去,湖北,偏浣等处早已易手了吧。”
“陛下,虽然我大清受到粮草困扰,可现在,更加被困扰的却是郑逆啊。老臣可否调舆图一观?”
“无妨。”
一张巨大的地图被挂了起来,这张地图得到了顺治宠幸的传教士汤若望的修正,比同时代欧洲地图的精确度差不了多少---至少不再画的和山水画一样。
范文程老眼昏花,从怀里摸出眼镜戴上,找到长江用手指了指:“宋时,民间有苏湖熟,天下足之语。陛下想必是听过的。”
“但到了前明,此语已经变成了湖广熟,天下足。南直隶,尤其是江宁,苏州,镇江等府,民多舍本而务末业。粮食不仅不能自给自足,反倒有时要靠湖广等地运输。现在湖广同南直隶商路已经阻断,南直之民本身就嗷嗷待哺,哪来的余粮供应郑逆二十万大军?”
“以每年解送至京师的粮食为例,一年共需要三百万石粮食,而这其中损耗何止千万?二十万大军一路人吃马嚼,加之郑逆不熟民情,中间漂没的粮食,说不定倍于此数。”范文程按照自己对明朝那套腐朽体制的看法,得出了如此结论。
“冬季一过,南直隶就将陷入粮荒,而北方除了京师以外,各地皆能够自给自足,到时再重演一回顺治二年的旧事便是。”
范文程并没有说全真话。
明朝虽然中国的产量逐渐向西转移,但南直隶仍然承担了绝大多数的漕粮份额(南直隶将近180万石,湖广仅仅25万石),近千万人的南直隶也不至于被20万军队吃死。
但是,自己面前的这位万岁爷,在得知朱成功北伐的时候,就要表示回盛京避避风头,幸好被太后骂了回去。要是这时候万岁爷又发疯要去盛京“祭祖”,那不等于告诉关内那些后当汉奸的汉官:我大清在中原待不下去了,大家还是各人顾各人吧!如果是这样,难道自己也跟着,回到那个宫殿和地主大院一样的盛京?自己几十年为大清殚精竭虑,难道目的就是回到满洲啃雪么?
不行,绝对不行!
范文程不住的用余光去瞟福临。
果然,年轻气盛的福临被范文程这番选择性说真话的方法忽悠到了,竖起耳朵倾听这位太祖时代的老臣有什么锦囊妙计。
“范爱卿果然是四朝老臣,使朕有拨云见日之感。范卿说说看,有什么办法能够驱逐郑逆吧。”
“那臣斗胆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