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
躺在床上的人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叫声。听到声音,周围一群穿着粗布衣服的人连忙围了过来。
“皇上醒啦…”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和脚步声在柳菁的耳边回荡着。“我,还活着吗?”
柳菁的脑子里正不断的播放着他失去意识之前的画面:原本在江中航行着的游船突然倾覆,自己在房间里充满痛苦的等候死亡…他想用力的推开门,可却怎么也推不开,最后,滚滚涌入的江水夺去了他的生命………
“啊!”想到这里,柳菁被吓的大叫一声,整个人突然坐了起来,犹如传说中在棺材里突然坐起来的尸体一样。
一名衣服上打着补丁的瘦小女人拿着一条洗脸布走了上来,“皇上,奴婢给皇上抹抹脸。”这一下可吓了柳菁一跳:他的回忆还沉浸在前世呢。突然听到有人叫他皇上,心里除了惊惧还是惊惧。
“剧组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皇上!”柳菁发狂似的朝着四周大吼,显然还没明白情况。吼声吓得周围的宫女太监们后退几步,可柳菁脑海中又再次被那夺命之水充满,他仿佛身临其境,又吓晕了自己。
柳菁再次沉沉睡去。可宫女和太监们却一点儿也不敢休息---不仅仅是因为害怕皇帝出事让他们遭受处罚,跟着这位逃跑天子从肇庆跑到桂林,从桂林跑到贵阳,从贵州跑到昆明,这次干脆要转进到缅甸:能跟着他一路转进下来的人,对这位软弱的皇帝多多少少是有些感情的。
奔逃数千里,永历宫廷早就失去了完整的宦官和宫女体系,现在只有一个永历称帝前的老太监李国泰掌管内宫。李国泰得到消息,急急奔往不远处的一进院落去了。能够从永历登基一直活到现在的他,早已把内外隔绝的祖训丢到了脑后。李国泰很清楚,自己服侍的主子之所以能活到今天,全靠那些为了他舍生忘死的外臣。
“国公爷,皇上那儿出事了!”李国泰一路小跑着冲进院内一间还算完好的厢房。作为出逃队伍中的重要人物,黔国公沐天波可以独享一间房间。
“带我去。”沐天波明白话里的意思,也懒得再问,直接跟着李国泰走进了永历所在的院子。
不一会儿,永历小朝廷的重臣都围在了永历的床边。众人看着昏睡的永历,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是不时的有人唉声叹气----与其说是哀叹这位逃亡天子,不如说是在哀叹大明的国运。
是啊,自从太祖皇帝“驱逐胡虏,恢复中华”以来,大明已经走过了二百九十一年。
在场的人都是这个时代的高级知识分子,自然对朝代的寿命有着清晰的认识:除了孔夫子称赞的“郁郁乎文哉,吾从周”的周朝,也不过有不到八百年的国祚,这其中还有大半时间是名存实亡,周天子受尽屈辱,被楚人送进水里淹死,被商人逼的债台高筑,连战国七雄最弱小的韩国都能随意欺辱的东周。
可能够清楚的认识到每个王朝都是有寿命的,和能够从情感上接受,看着大明一点点走向败亡,终究是两件事情。
无论在场的众人曾经如何努力过,都无法彻底挽救大明的国运…现在的大明,已经是海中的一叶扁舟,他们则是这艘小舟上的乘客。
云南多雨,门槛外面传来了密集的雨点声,仿佛老天爷也在为屋内的众人哭泣着。
房内传来了低低的抽噎声。
仿佛是心灵感应到了臣下们的情绪一样,柳菁又当着众人的面突然坐了起来。
“臣等叩见皇上。”刚刚还在为大明国运哀叹的众人齐齐下拜道。
这次的柳菁总算没有发疯,勉强明白了自己处在什么情况。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对着床边跪了一地的臣子们深深作揖。
“朕能在大明风雨飘摇之时拖残躯苟活至今,全赖诸卿庇护!”永历一个个把他们扶了起来。
“臣等不敢居功!全赖陛下洪福齐天,窃据神州的东虏只是一时得势而已!”礼部侍郎杨在抖了个机灵,想要活跃气氛。
“我大明必将重回神京!”既然有人拍马屁,其他人也不介意在这时候互灌心灵鸡汤。
“诸位爱卿辛苦了,不过朕大病一场,头脑略有遗忘,哪位爱卿来替朕讲解一下局势?”柳菁渐渐习惯了永历的身份,逼着自己咬文嚼字的说。
“臣义不容辞。”沐天波出列一拜,直接抢白。“此处还有一日路程就到了缅甸境内,那缅人甚是无理,竟要王师放下武器才能进入缅甸。”
“咚”的一声,朱由榔的脑袋垂了下去,砸在了地上。
“陛下…陛下…”大臣宫女纷纷围了过来,早有机灵的小太监去叫了太医----说是太医,可哪怕真的是北京宫廷的御医,在这缺乏药材的时候,又能治疗什么病呢?
“朕无事。”朱由榔抬起了头,用手抹了抹头上的血迹。头皮上的痛楚使他更加感到了这个时代的真实。“黔国公,你去差人告诉缅人,若不让开大路,放行车驾入缅,朕必将发十万大军复缅甸宣慰司!另外,拟旨传晋王,巩昌王,如在云南不利,可入缅护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