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府境内,左军阵营。
金声桓愤懑地一刀劈在了被霜雪冻得僵硬的地面上,看着固若金汤的安庆城,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作为左良玉麾下最善战的骁将,他自然不甘就这么陪着左良玉困居在这狭长的长江北岸。
他本以为自己主帅左良玉起兵可以轻而易举地攻进江南。
毕竟自己这边是六十余万大军,而官军即便也有数十万大军却不得不铺设在绵延数千里的战线上,还得防备清军,自己这边完全可以灵活机动地攻进江南。
但他没想到作为主帅的左良玉竟然听从东林党张慎言的建议在明知黄得功主力在九江的情况下还要打九江。
一攻九江受阻却又听从张慎言建言希冀策反城内张世勋,结果毫无结果,倒耽搁了时日,到后来还希冀着策反黄得功。
使得整个大军在九江城对岸白白耗费了钱粮。
等到黄得功派翁之琪突击进宿松城时,又忙着转移往北进攻,但这时候再往北进攻明显战机已失。
左军在安庆城下一再受阻,而后方又被黄得功麾下大将翁之琪所堵。
金声桓现在觉得左军已经步入了死局,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他本想跟着左良玉进军也能封爵,却也没想到到现在还得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一脸郁闷的金声桓正唏嘘不已时,其麾下将领走了过来:“老爷,安庆城内袁公有使者来拜见。”
金声桓自然也能猜到是袁继咸这个时候来派使者是什么心思。
他现在自然也不会矜持一番,要效忠左良玉什么的,在心理上,他本来就只把自己当成大明的官,跟随左良玉起兵不过是一起发财而已。
但如今,既然和左良玉没有前途,他也没有任何背离左良玉的负担,便直接说道:“请使者柳亭相见,务必注意隐蔽,不要让大帅那边的人发现。”
金声桓、道兴乘、罗岱、张元亮等所谓的左良玉的部将,很多时候并不严格算是左良玉的家奴。
对于左良玉没有所谓的君臣主仆之分,更多的像是一个联盟,是因从崇祯十四年起在湖广、四川、河南等地与农民军作战中逐渐统合在左良玉麾下的军阀联盟。
而左良玉的亲军才是左良玉真正的嫡系,这些大都是左良玉的子侄或是家奴,有血缘关系或主仆情分,对左良玉有绝对的忠诚,自然战斗力也不同一般。
也因为此。
尽管左良玉也知道自己从起兵以来,一再受挫,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慌张。
只要他的嫡系主力尚在,他就可以依旧控制着其他部将,他也就可以坚守在这里,等待时机的转变。
左梦庚作为其子,在亲军中地位颇高,若历史未变,他在左良玉死后将在左良玉嫡系亲军以及各部将领拥戴下继续做“盟主”。
但现在,左良玉还没死,历史会不会按照原定的规矩发展,都还未可预料。
左良玉依旧在尽心地教导着自己的儿子左梦庚,他也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他现在唯一希望的是,自己的儿子能平安地带着自己挣下的这番家业即数十万大军组成的军事集团在这个乱世中活下去,得一生富贵。
“父亲,朝廷肯定不会就一直让我们待在安庆府城外,只怕会早晚收拾我们,眼下连答应帮我们试探朝廷口风的湖广总督何腾蛟都明升暗降调回了南京,只怕是朝廷不肯轻易原谅我们。”
左梦庚这么一说,脸上不由得露出忧愁之色。
“勿慌,这天下究竟谁来坐,还不一定,现在我们最好以静制动,静待时机,如果为父所料不差,北方的大清应该已经派兵南下了,到时候朝廷要想抵挡清军不可能不依赖我们,即便马士英等人不希望陛下收抚我们,我们还可以学吴三桂投清军,没准也还能混个开国元勋当当!”
左良玉这么一说,左梦庚也深以为是地点头道:“父亲大人说的是,眼下最难的还是我们内部,几位叔父最近趁着父亲病危,都和袁继咸、黄得功等人眉来眼去,尤其是金声桓此人,因在九江、安庆等战中其部损失颇大,对于现今局势也有颇多怨言,儿臣觉得可以放点风声给这几位叔父,就说我们已于清廷阿济格部取得联系,准备投清,也好安定军心。”
“很好,就这样办,现在军心不稳也是可以理解的,但若有人真的要趁机作乱,你也不必仁慈,可以先发制人!”
左良玉说后就闭眼歇息起来,将手一挥,示意左梦庚退下。
左梦庚一离开左良玉这里,便开始命人传令于各部将领,准备下达自己和其父亲准备投清之事。
金声桓这时候也刚刚与袁继咸的使者接洽完毕,对于归附朝廷,他是比较愿意的,但他也并不想战前反水对左军发动攻击,一是因为他不想再损伤自己的兵力,二是毕竟也有情义在,他金声桓即便再功利至上,也不好立即攻打自己的昔日兄弟。
金声桓、道兴乘、罗岱等人到达左梦庚这里后,左梦庚则传达了左良玉意图投清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