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衍圣公府。
衍圣公孔胤植穿着青布白衫站在自家祠堂前。
而供奉在他孔府祠堂正中央的便是大顺永昌皇帝龙位。
也就是李自成的生前牌位。
孔胤植亲自上前去擦拭了一下,不敢让这牌位染半点尘埃。
同时,孔胤植又问道:孙之獬孙老爷帮忙写的《初进表》可拿来了没有?”
“老爷,已经拿来了,放在牌位后镇着呢。”
孔府管家急忙跑到孔胤植跟前,亲自要把牌位后的《初进表》呈递给孔胤植。
而孔胤植却一掌打了这管家伸出的手:“贱奴仆,不懂规矩,这种进献给大顺皇帝陛下的表文也是你能碰的,老爷我自己来,你自己犯了对大顺皇帝陛下的大不敬之罪,待会自去领三十棍!”
孔府管家不由得有些自惭形秽,答应了下来。
孔胤植亲自请出表文来,擦了又擦,揩了又揩,又仔细看了内容,却不由得皱眉道:“写的不够恳切,命人立即去改,重新誊录一份,要写大顺永昌皇帝与天地日月同辉才行!”
孔府管家忙将自己低贱的手笼在袖子里,用锦袖捧了表文去请府里的清客相公做修改。
而孔胤植这里则又叫来当家的侄子孔兴达,吩咐道:“大清先皇帝的灵位先藏起来,还有称颂建奴摄政王的表文也先藏起来,但别烧掉,这天下还不知道是谁做主,以后还有大用。”
说着,孔胤植见自己侄子孔兴达还穿着明朝官服,不由得大吼:“还不赶紧脱了!将府里我那几套崇祯朝赐的蟒服斗牛服还有常服都烧了。”
“伯父,这或许不好吧,毕竟这崇祯还没死呢,您刚才不是说这天下谁做主还没定吗?”
孔兴达有些不解地问道。
孔胤植哼了一声:“闯贼都打到山东了,他崇祯还有希望吗,这天下要么是李自成的,要么是关外八旗的,或许还是吴三桂的,就不可能是崇祯的,快去烧掉,要让大顺军看见我们孔门世家的诚意。”
孔胤植这么一说,孔兴达只好照办。
这时候,孔胤植见曲阜知县孔贞玉急切地跑了来:“大顺田将军已经到了曲阜县城的接官亭,我的衍圣公呢,还不赶紧去跪迎!”
孔胤植忙慌张起来:“快,快,表文改好没有,快呈上来!”
……
朱由检带着文武百官出现在了曲阜城外。
不过,此时的曲阜城却是城门紧闭。
淮扬巡抚李明睿虽然已认定了矢志不渝地跟着陛下朱由检。
但作为一个读了几十年儒家书籍的儒生,李明睿也是笃定孔门不可能做出背主叛君之事的。
因而见曲阜城门紧闭,李明睿便先开口:“陛下,看来这曲阜知县倒是与兖州知府邹应勇不同,我等都到这里了,也还未开城门投降,想必锦衣卫所查的确不实,这曲阜知县孔贞玉明显还不是见敌就降的。”
“是啊,这曲阜知县孔贞玉不愧是圣人后裔,操行还是有的,陛下,不是微臣冒犯,以微臣看来,衍圣公只怕也是忠心可嘉的。”
因孔门之事,朱由检宫刑了史可法,所以百官们都不敢再随意妄言,如今见曲阜知县孔贞玉将曲阜城门大门紧闭,左副都御史陈纯德才有了些底气,见李明睿已经开了口,便也跟着附和起来。
史可法已从二品文官补服换成了飞鱼服,头戴三山内臣帽。
本因没了子孙根而一直低沉失落的他虽然休养了十余日,生理之痛已消减不少,但心里之痛一直未减半毫。
但现在见曲阜知县孔贞玉没有学兖州知府邹应勇直接开城投降。
史可法才总算有了些心理安慰。
曲阜知县一职素来是孔家人世袭,因而这孔贞玉是能代表孔家的一定政治动向的。
如今孔贞玉没有开城投降,便让史可法认为自己的看法乃至百官们的看法是没错的。
孔家没有给儒林丢脸!
“以臣看,只怕衍圣公此时已经自缢于至圣先师像前,陛下,您假扮闯贼来袭,不知有多少孔门中人为贼陷曲阜而殉节啊。”
史可法不由得说道,语气中依旧未减对大明皇帝朱由检的埋怨。
朱由检这时候倒没有和史可法计较,他只是微微一笑。
眼前的这帮文官以儒家伦理为信仰,甚至执念很深,深的可以献出生命的地步,所以他们天真的认为作为儒林代表的孔家应该同他们理想中的为国尽忠的理想状态才是。
但朱由检不知道,等到这群文官看见他们一直坚信的理想丰碑倒塌时,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果然。
在史可法的话刚一落。
群臣都说曲阜知县孔贞玉不愧是孔门后裔,至少没有开城投降时。
曲阜县城的城门突然大开!
曲阜知县孔贞玉虽穿着知县官袍却没有头戴乌纱,而是自缚双手带着一干县衙官吏和乡绅往朱由检这边跑了来。
扑通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