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拂衣脸色一变,立刻就要走过来,却被长孙炽抬手制止。
本以为只是早已习惯的日常,可这咳嗽声却始终没有停止,反倒愈演愈烈,到了最后几乎有些让人胆战心惊,只怕他下一刻就将五脏六腑也咳出来。
皇帝咳得弯下了背脊,五指按在桌面上用力到泛白,看起来就像一个用蜷缩来减少疼痛的姿态。
夏拂衣再坐不住,冲过来扶住了他的肩膀,
“哪里痛?”
夏姑娘总是缺少情绪表达的脸此刻浮现出浓浓的担忧,眉头皱得十分紧,又有些手足无措的味道。
正在着急间,她突然察觉有什么浓稠的东西在眼前一闪又掉下去了。
她怔了一下,缓缓将目光移到长孙炽捂在嘴前的手上。
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长孙炽此刻苍白到极点的侧脸,还有那瘦而修长的手指间,正在缓缓滴落的血。
像是心脏上突然落了一层雪,夏拂衣心底微微一凉,随即她便撒开手转身往外奔去,
“我去叫人!”
少女的脚步声掠影般转瞬就消失不见。
长孙炽还没有停止咳嗽。
夏拂衣离开后他便摊开了手掌,掌中接着一片猩红的血色,剧痛从不知那块脏腑中传来,绞得他脸色几乎要透明,大滴大滴的冷汗从他的额头落下来,内衫也很快被浸透了一层。
可即便如此,长孙炽的神情也依旧很平静。
极度的苍白和极度的冷静融合在一张脸上。
他一边咳嗽一边垂眼看着掌心的血,方才还叫他心跳失常的喜悦此刻已经被这些血缓缓冻结成冰,然后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粘稠的湖中,冷得他想要发抖。
其实只是很短的时间,夏拂衣很快就回来了。
再次听到脚步声的时候,长孙炽缓缓收拢了手掌,像是要捏碎那些阴暗冰冷彻骨的心情,可于此同时他却慢慢闭上了眼睛,那双琥珀一般的眼睛将所有翻腾的情绪都沉入瞳底,留下最后一层极苦的极暗淡的微光,也最后淹没在了眼皮后面,等他再睁开眼睛,依旧是那个平静的,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仿佛无法触动心绪的皇帝。
即便咳嗽得再如何剧烈,那双清透的眼睛里也依旧是一派波澜不惊,就好像这样咳嗽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整个太医院又一次的被召到了紫宸殿。
那些年过花甲的老太医们轮流着给皇帝诊脉,然后又聚在一起讨论皇上的病情,这一系列的动作全部都在准皇后的眼下进行的。
第一个太医进入紫宸殿,撩开帘幔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张无法忽视的臭脸。
夏拂衣见到太医来了也没有好心情,从床边让开,抱着龙渊向后靠在了床柱上,一双乌溜溜的桃花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每一个上前的御医。
谁都知道夏姑娘是个武功盖世的武学天才,手底下也有过不少人命,一把龙渊上更是沾过不少的血,她平时冷冰冰的样子就已经拒人千里了,而此刻明显心情不好的时候,更是要把空气都冻结起来般的散发冷气,每一个轻描淡写的眼神都仿佛暗中刻着“治不好就去死”的血腥暴力,一堆从没见过这种阵仗的老太医都不由得人人自危,商量的声音都战战兢兢的,等到最后终于商定好药方,轮到要叮嘱平时注意事项的时候谁都不愿意上前跟夏拂衣说话,最后众老太医倚老卖老的推了一个年轻人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