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宫女又讲了些其他的什么事,长孙炽却都已经听不见了。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天花板,宫女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时候都没有察觉。
直到许久以后,他才慢慢从床上坐起来。
散落的黑发披满背脊,衬出一张苍白而面无表情的脸。
紫宸殿哪怕是白日也都是门窗紧闭,于是窗外阳光便便只有极少的空间能洒进来,室内更多的地方都是与夜里无异的黑暗。
墙角堆着数不清的酒坛,好像是为了方便皇帝能随时喝到酒。
那些酒香弥漫在空气里,以往总是如毒瘾般叫他一边厌恶又一边自暴自弃的接受和享受的味道,第一次叫他感受到一阵疯狂而阴暗的憎恨。
男人在黑暗中呆坐了片刻,慢慢下了床,赤着脚一步一步走出寝殿。
路上经过一坛不知何时碎裂在地的酒坛他也看不见一般的踩了过去,瓷片划破他的脚,留下一串猩红的脚印。
他走到大殿门前,阳光透过一格一格的窗户落在他眼睛上,照的那双眼眸琥珀般温润发亮,可他却微微眯起眼,伸手挡了一下。
像是一缕只能游荡在夜中,见不得阳光的苍白幽魂。
他伸手按在了殿门上,那是一个想要推门的手势,可最终直到牙关紧咬,他都始终没有推开那道门。
按在门上的手缓缓紧握成拳,手背上有青筋暴起。
像是血液中窜着一头狰狞猛兽,却被他硬生生的压抑在了这座重重深锁的华丽宫殿中。
夏拂衣再次醒来已经身在了完全陌生的地方。
也或许并不陌生,那些华丽奢侈的摆设,和缱绻垂落随风而动的帷幔,分明是和紫宸殿一个规格。
直至此刻,她才终于有空也有胆子思考起一些问题,从见到李炽,从知道李炽的真实身份开始,就不可避免存在的问题。
作为现今神州大陆上最强的炽微国的皇帝,他怎么会在数月前只带着一个护卫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太虚山?又怎么会身患重病药不离身?
夏拂衣呆呆的看着头顶,又想起在宫中第一眼见到的那个浸在夜色里,罂粟般危险又颓丧的男人。
又是为什么……他作为皇帝,却要再无人的深夜里将自己锁在宫中,一坛一坛的喝酒?咳嗽得那么厉害,也没有人来管一下?
皇帝不是万人之上的存在么?
正在漫无目的的想着,房中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她头都不转一下,继续发着呆。
长孙晴照走到床边撩开帷幔,看着少女面无表情看也不看自己的模样,倒是笑了一下才慢条斯理问了一声,
“饿了没?”
夏拂衣依旧直直望着上方,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皇宫中的禁军一共有多少?”
长孙晴照挑了挑眉,
“两万。”
“你觉得我杀多久能杀得完?”
男人眯起眼,看着云淡风轻便口吐狂言的少女,微微冷笑道,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如果你要杀我昨天为什么不动手?”
夏拂衣终于转过头来看他,眼中毫无情绪,却因为纯粹的颜色显出一丝看透一切的冷静。